表面看是许小麦处于强势地拒绝了Sophie,后者似乎无奈退让。但是真实的形势恰恰相反。争执中轻易就退让的一方才是内心处于强势地位的人。无论Sophie是否承认,西方的平等观念并不会从骨子里消除某部分人天然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有时甚至是无意识的。
“人生而平等。”这话处于社会顶端的人说出来才有力量,底层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你说了又有谁会听?听见了也只会被当个笑话。所以人权运动都是精英推动的。很多人看电影《被解救的姜戈》都觉得很爽,听到他说“那个D不发音”的时候,大家觉得他帅爆了。莫云非却常常叹息道“若没有舒尔茨医生,姜戈就是个不可能翻身的奴隶,哪里来的机会让他耍酷,那个D发不发音有什么所谓?他叫什么名字都没有人在乎吧。”
这是想远了。
回到眼前,许小麦的反应是失态而不明智的。莫云非要平衡一下许小麦和Sophie之间的力量对比。所谓的平衡,自然是谁处于弱势就站在谁的一边。
女人还有一个特点,敏感,自尊心强。以莫云非的感觉,许小麦一定是这样的个性。不仅如此,她还会很聪明。
那意味着,莫云非要帮的有技巧,要掌握好分寸和力度。用力过猛就会适得其反。
莫云非开始给Sophie解释中国文化中人们对权力的崇拜和畏惧,用以证明许小麦只是说了句大实话。
从民族性又讲到普遍的人与人交往的规则,即两人关系的性质和程度是由强势一方决定的。点明双方地位的高低,比矫情地抹杀回避更明智。
最后得出结论,如果这个理论有道理,那么小麦能不能成为Sophie的朋友,关键在Sophie做的好不好。
莫云非的策略奏效了。三个人都开始讨论这些宽泛的问题。置身事外什么问题都好说。矛盾暂时化解了。
莫云非觉得还是要找机会跟许小麦聊一聊。或许许小麦需要一个倾听者,她显得心事重重。
莫云非想作为一个过来人一个朋友提醒许小麦,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心气,控制情绪,被别人占了上风不可怕,只要自己不垮掉,一切都是暂时的。
有趣的人都会吸引莫云非。她自认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但她依然对人保持兴趣。这与爱无关了,而是与她的写作有关。她观察人是为了解人,有故事的人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她强烈感觉到,许小麦有故事,Sophie应该也有故事。而莫云非没有料到的是,她也即将会卷进她们的故事中。
很多小说会把爱情夸大成生活中的头等大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至少许小麦不是。她知道爱情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时候爱情都会让位于维持生计的事情,比如工作,甚至让位于最琐碎的日常事务。
许小麦回到上海去对付生计去了。还有贷款等着还,还有大量的工作等着处理。
日期:2016-11-29 21:03:24
10.
年会散了,Sophie在广州多逗留了两天,她终于有了摆脱簇拥人群的机会。她坚持要在广州跑步。湿润的空气,冬季难得一见的绿荫,别有风情的南方植物,体内积累的热量,每个理由都需要她来一场神清气爽的慢跑。
对于跑步的事情,莫云非是爱莫能助,且决不奉陪。有同事告诉Sophie,有那么一个小岛是广州人跑步骑车的最佳去处。从景观上一定可以满足Sophie挑剔的要求。
Sophie明智地选择下午去跑步。她已经深刻领教了中国人口众多的生态环境,无处不在涌动的人群让她很焦虑。只要能错开人潮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比如穿过半个城市来小岛,比如违反自己的职业操守提前下班。
真棒!Sophie感叹了一下小岛怡人的景色。这个季节的广州,空气里有一层水雾气,使阳光散漫柔和,不像美国的阳光那么透亮刺眼。但是又不会像北京,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令人迷惑不解,常常不知道是阴天还是雾霾。有那么几次,在地面以为是阴天,但是随着坐的飞机怒吼着冲上天空,Sophie惊讶地发现迷雾之上竟然是阳光灿烂。
无论广州的空气质量指数是多少,至少可以分辨晴天和阴天。在这里可以跑个步而不至于咳嗽嗓子痛。
一番拉伸之后,Sophie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Sophie一边跑一边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这两天摄入的热量。越计算心越惊,就算跑个10公里,也只能抵消昨晚的那份牛排、面包和提拉米苏吧?Sophie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不节制节制呢?莫云非和许小麦谁也没有狂放地吃喝,难怪她们从来不跑步也不担心体重。
想到10公里所能燃烧的那点热量,Sophie就加快了脚步。
一个女人迎面跑来,带着耳机,灰色宽发带束起头发。她跑得不快,但节奏清晰,步伐轻松,被发带高高束住的卷发梢随着跑步的节奏跳动。
从距离50米开始,Sophie一直看着这个女人,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来中国这么久,她对与陌生人打招呼这件事变得越来越犹豫不决。
按照她在美国的习惯,在人不多的情况下,自然是要与迎面擦肩的陌生人打招呼的,所谓的招呼只是点头微笑或说个你好之类的。现在她对于这个很简单的事情感到很迷惑,她微笑常常引得别人露出讳莫如深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她跟人说你好,常常弄得对方仓促应答一个变了调的你好;也甚至有人根本当做听不见看不到,扬长而去。
不要说陌生人,就是公司里的同事,她发现很多人的表现也很令她捉摸不透。有些同事会假装不认识她,远远看见她,就低头假装看手机或扭头假装与人讲话,甚至假装在张望别处。也有些人正相反会热情地在电梯里跟她打招呼,并滔滔不绝地讲起工作,而Sophie有时根本弄不清他是谁。
总之这里的人用各种花式不相认不打招呼。许小麦那也算是一种样式,她在面对面的情况下,竟然假装不认识Sophie。
好吧,先不想这些,眼前要不要打招呼呢?
很快Sophie就释然了,那个女人抬头冲Sophie笑了笑。Sophie回笑。然后擦肩而过。
Sophie一口气跑了10公里,气喘吁吁中仍然计算着燃烧的卡路里和心理阴影面积。“明天再来跑。”
第二天的天气不很稳定,没有太阳,有风,气温有点低,但是空气却特别清新湿润。
Sophie按计划来小岛跑步,而且又一次与那个女人相遇了。
今天Sophie在环形跑步道上反了个方向跑,结果与那个女人依然是相向而行。那么巧,她也来了,而且也反了个方向。
所以相遇时,Sophie大幅度地微笑起来,并“Hi”了一声。然后擦肩而过。
糟糕的是,还没有跑完,天竟然下雨了,雨不是很大,但是下得很密。小岛的环境怡人,交通却是极为不便,这样的雨天岛上根本没有什么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出租车。Sophie用她的滴滴也无法找到附近的车。
她站在雨中,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头上很冷,Sophie瑟瑟地站在路边努力地设法联系到什么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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