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1-20 13:11:28
于迈说历史之《五代十国:最乱的乱世》
【第七十六节 暗涌】
清晨的阳光降临于长安城才一会儿,城内便呈现出一片热闹景象。早早开门的店铺门前旗帜招牌鲜艳夺目,流动小贩们步履匆匆、争相叫卖,公子哥们慵懒且依依不舍地从街东崇仁坊、平康坊的“夜店”中走了出来。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十一月十二日,时值冬至。昨晚,李儇彻夜未眠。前线不断传来黄贼大胜、军情告急的消息,他听得心烦。一股无名怒火在他心中烧得正盛,即使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妃嫔,依然无法浇灭。折腾了一夜,他终于乏了,朦胧中他仿佛听见黄巢在向他嘶喊:“骗子贵族将要灭亡,名正言顺的主宰将要登位。”然而他只是眯了一会儿,晓鼓就已“咚咚”响起,城门、宫门次第打开,天色却依旧昏沉。
如果不是因为贼军北上,按往常惯例,这一天他应该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朱里红罗裳(并衬以白裙与襦),在含元殿接受群臣客使朝参礼贺,并在热烈而友好的氛围中开展一系列人文交流活动。然而如今他只是身着常服(头戴折上巾,脚穿乌皮六合靴,身披赤黄袍衫,腰间束以九环带),呆坐在延英殿的御座之上,活似一尊已朽的木雕。在侍臣的提醒之下,李儇才打起精神望了一眼跟前沉沉欲睡的朝廷要员们,随即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十八岁的李儇,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向他袭来。想一想,太宗皇帝十八岁时就已经能独自领军上阵,立下赫赫战功。而自己在面对来势汹汹的贼军时,除了找那一群老头子问一问主意外,竟别无他法。
对于卢携的称病不到,李儇虽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无暇追究,只是眼泪婆娑地望着宰相崔沆、豆卢瑑,以及他的“阿父”田令孜,嗫嚅道:“你们都说说,眼下该怎么办?”
崔沆和豆卢瑑的意见是,得赶紧调集关内诸镇兵马及左右神策军把守潼关,万一东都不幸失守,还可倚仗潼关这一要隘抗敌于外,以确保京师无虞。
田令孜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关内诸镇兵马怠于抗敌、不堪重任,且调配需些时日,当务之急乃是尽快从左右神策军中挑选弓弩手扼守潼关,并称自己愿出任都指挥制置把截使,为主上分忧。
“就神策军中的那些公子哥?手不能提、肩部能扛的,不仅毫无实战经验,且多沾染油滑之习气,还是算了吧。”李儇听罢,面露苦色,“他们总是机灵得只关心他们自己的利益,一旦发生了紧急的意外,不可能为了别人的利益而作什么自我牺牲。”
一长段无比尴尬的沉默之后,田令孜突然进言道:“如果圣人信不过神策军,倒不如保持实力,作战略上的撤退。想当年安禄山作乱,玄宗幸蜀以避之。老奴恳请圣人早作入蜀避难的准备。”
一提到“安史之乱”的故事,崔沆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就坡下驴的法宝,瞬间就化作了黄巢的铁杆粉丝:“当年安禄山为祸天下,其众也不过五万,比起如今黄巢的阵势来,可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露呈于表面的差异仅仅是冰山之一角而已。”
论见风使舵的本领,老渔夫豆卢瑑也不遑多让:“‘聪明人不吃眼前亏’,亦古贤之遗教也。当年哥舒翰以十五万之众尚不能守住潼关。如今黄巢坐拥六十万人马,而潼关既无哥舒翰那样的强将,又无敢死能战之士卒。以此推算,恐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留一句“你懂的”的内心OS直抵圣意。
李儇知道,这些人是在提醒他:潼关肯定是守不住了,陛下切莫挣扎,撒了欢地跑吧,别拖累了大家。“愤怒使他的脸涨得通红,双眸喷出怒火,戈耳工(Gorgon)见了也自叹勿如。”然而当这股怒火升腾至顶点的时候,却猝然熄灭,如同一刹那的烟火。憋出内伤的李儇,脸上随即浮现出死灰般冷寂、绝望的神情。
田令孜瞄了一眼李儇,接着说道:“圣人也不要灰心,老奴早已想好了万全之策。”
豆卢瑑接过话头,毫无PS痕迹地拍起了田令孜的马屁:“令孜一心为帝国着想,事先早有谋划,安排他的心腹做了剑南三川的统帅(剑南西川大佬兼田令孜的哥哥陈敬瑄、剑南东川大佬杨师立、山南西道大佬牛勖)。比起当年玄宗仓皇西狩,我们这次入蜀还是有准备的。”
大臣们纷纷附议,并请求李儇赶快做决断。李儇见此情景,突然想起玄宗从蜀中回到长安后的凄凉境况,以及“四人击球赌三川”之后田令孜心花怒放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握紧拳头,脑海里闪过裤裆里那话儿软趴趴的模样,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然后平静地说道:“阿父,你先发兵潼关吧。”
说罢,李儇突然头晕不已,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在斑驳的光影里,他隐约地望见一群侏儒齐齐地露出了狰狞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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