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高存惠的床边，调整着愈发急促的呼吸，他的手会抖吗？有可能，可能正因如此，前两下他才戳偏了，高存惠不可能不被电醒，他在黑暗中反抗了吗？求救过吗？总之都已经来不及了，在被电了十二次以后，凶手瞄准他的左胸狠狠戳下去！
　　只要戳中要害，整个过程肯定很快，电流通过心脏形成回路，高存惠死了。
　　日期：2016-10-26 13:03:18
　　“我当时仔细核对过高存惠的两张提货单，上面的货物算下来，有三百多块，也就是说他身上至少带着三百块的提货现金。”
　　“三百块钱加一块瑞士手表，这在当时绝对是笔巨款了，”于更生在心里换算着，“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人一年的工资了吧？”

　　“可能都不止”，周志仁找出那张高存惠工作证的照片，深叹了口气，“一个28岁的山东小伙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服务员说他那么热的天都要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系上，是个体面人。这样一个大好青年，我不相信他会有什么仇家。所以给这个案子定性很简单。”
　　“以抢劫为目的的谋杀。”于更生抽完了最后一支烟。
　　日期：2016-10-26 17:36:52
　　“没错。”说到这里，周志仁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是让人头疼的是证据，当时没有身份证、没有监控摄像头，我们手头掌握的只有嫌疑人的笔记和作案凶器，”周志仁敲打着那几张黑白照片，“就凭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就算抓到，也没法定罪。”

　　“所以在八十年代，指纹被我们称为‘证据之王’，”周志仁的眼神异常坚定，“一定要找到指纹才行，多亏了老冯。”
　　日期：2016-10-26 17:37:40
　　42号房间里，冯汗从椅子上下来，双腿一下软了，幸亏陈白接住了他。
　　“先看看刀把上有没有指纹，还有…”冯汗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有气无力的说，“他把东西藏在里面，手再怎么样也肯定会碰上去，气窗口的周围也可能会有指纹…”
　　他的助手马上踩到椅子上去提取气窗附近的指纹，许栋民留在屋里，周志仁和陈白搀扶着冯汗出了旅馆来到地上，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闷热无比。
　　坐在马路边上，周志仁转头看冯汗，他本就铁青的脸愈发苍白。
　　日期：2016-10-26 17:39:03
　　“起初什么都没查到，我还以为凶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冯汗低着头说，“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知道把死者伪装成睡着的样子，居然不知道带走凶器。”
　　“毕竟是杀人，可能他只想着要快点离开吧。”
　　这时，陈白拿着三瓶盐汽水从对面跑了过来坐到他们边上。
　　“呦，老冯，青面兽怎么都成了白无常了，”老白又开起了玩笑，他隔着周志仁把汽水递给冯汗，“想跟我比比到底谁白？”

　　三个人都笑了，喝着汽水等待着42号房间最关键的结果。
　　“吉林省双阳县双河镇，”周志仁说，“老白，和‘他’说过话的那些住客和服务员都没听出他有北方口音？”
　　“我问过，他们说这个‘李义清’，说话有些南腔北调。”
　　“南腔北调？”周志仁觉得这个描述很奇怪。
　　日期：2016-10-27 13:26:30
　　“有可能是在故意掩饰自己的口音吧。”冯汗好像缓过来不少。

　　“口音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藏得住吧？”周志仁喝光最后一口汽水，“一个连凶器都没带走的人，会这么细致吗？”
　　“而且不是一天两天，是一个多星期。”陈白表示赞同，“总之还是得去东北看看，今天下午我已经派了两个人去吉林。”
　　“我当时没有马上和老白说，”茶室里的周志仁，表情似乎有些愧疚，“不过我的直觉是——局里派去东北的人，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于更生再去烟盒里拿烟，才发现里面早就空了。
　　“我儿子当年就在湖南当兵，一个上海人，在部队里呆了一年多口音就变得很奇怪了，”
　　周志仁不禁笑了起来，“南腔北调——我当时对这个词很敏感。”

　　日期：2016-10-27 13:27:39
　　“您怀疑凶手当过兵？”于更生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量问道。
　　“有这种可能吧，他不是还和别人说过什么‘来上海找战友’么，可能并非是顺嘴胡说嘛。总之，他应该不是东北人，而是故意把地址写成吉林，说不定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想要把警方的视线调离的越远越好。可还没等我多想，栋民就出来了。”
　　许栋民从旅馆跑出来，来到周志仁他们三个面前，他的兴奋已难以抑制。
　　冯汗急切的问，“刀上面有指纹吗？”
　　许栋民摇头，“刀上面什么都没有，”这时他伸出了四只手指，“但是在气窗口附近，四枚，发现了四枚指纹！”

　　日期：2016-10-28 11:49:44
　　那天晚上，周志仁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了。妻子躺在他的病床上睡着了，不过床头的灯一直开着，她在等他回来。
　　周志仁蹑手蹑脚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这么晚，气温还是一点都没有降下来的意思，妻子的额头在流汗。他拿起床头柜的毛巾轻轻给妻子擦汗，动作很小心，生怕把她弄醒。周志仁又想到了凶手——不吵醒一个睡着的人，也是蛮难的。
　　他摘下警帽，解开警服的扣子，深靠在椅子上回想现场的所有细节——地下室，电线，通风管道；李义清，东北，42号房，奇怪的口音；小混混、阿三、一个耳光、一张旅客登记单、十三处伤痕，正如他告诉于更生的那样，回忆对他来说只是在重新经历一遍。
　　日期：2016-10-28 11:50:09

　　每次有案子，他都会在晚上把脑子里所有的事情再过一遍，一边过，一边记在本子上，归档、整理，这样脑子里那么多的信息才不会乱跳，他也才能睡得安稳些。
　　坐在椅子上写了将近一个小时，周志仁有点困了，迷迷糊糊的时候，病床上的妻子好像变成了高存惠，他的伤口好黑，皮肤都已经被电焦了。他似乎在慢慢地转头，周志仁怕他睁开眼睛，他并不害怕死人，而是怕他万一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自己却给不出答案，这时，他惊醒了，床上的妻子还熟睡着，周志仁又拿起本子，写上最后一行字：
　　气窗口周围发现了四枚指纹。
　　第九章完
　　日期：2016-10-28 11:51:19

　　第十章
　　“我把钥匙放哪了？”
　　周志仁半梦半醒，好像有人在他床边走动。那人站定，也不说话，甚至没有呼吸起伏，面孔隐匿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然而头顶上竟有一对恶魔的触角。周志仁想要动，可浑身上下却不听使唤，像是粘在蜘蛛网上的小虫。就在他在竭尽全力想要挣脱时，那对触角已近在眼前，他能看到上面缠绕的黑色胶布，是那电击器！——“救救我的孩子！”周志仁听见呼号，一晃神，他已经坐在一匹奔跑的马上，下面乌央央全都是人，每人都手举一支红色发箍，他们面目狰狞，齐声向他发出质问——“我把钥匙放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