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周志仁摸着自己有些光秃的头顶说：“八一年，上海的这种小旅社里，绝大多数的住客都是那些走南闯北的采购员，也算是当时见多识广的一批人了吧，他们当时向老白描述这个人时，印象都非常一致——”

　　“他在说谎。”1981年的馄饨摊头，老白拿起那张旅客登记单反复端详着，“他根本不是在等什么汇款。”
　　周志仁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说道，“他是在等他的猎物。”
　　日期：2016-10-25 12:10:48
　　“旅社辣块有人杀人啊？！”还没等老白和许栋民说话，站在旁边的摊主老汉实在憋不住了，操着他浓重的苏北口音问道。
　　“老板，你每天都在这里摆摊吗？”老白转头问道。

　　“对的，每天都在。”老汉过来收碗时说。
　　“那最近有没有一个身材矮小、差不多三十几岁、操外地口音的男的到你这吃过馄饨？”许栋民又翻开了他的小本子。
　　“哎呀，我在旅社这块摆摊么，每天都有外地人来的呀。”老汉的洋泾浜上海话虽然苏北口音极重，可口气就好像他不是外地人一样，周志仁和老白不禁笑了，觉得他很可爱。
　　“个么都是外地人，长相也不一样的呀，”老白故意放松下来，就好像要和老汉聊家常，“再想想，有没有一个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三十岁左右的男的？”

　　老汉一边归置着他的手推车，一边苦思冥想。
　　“你们刚才是不是一直在说这个人的名字啊，叫李什么？”
　　“李义清。”周志仁回答。
　　老汉突然眼前一亮，从手推车里又拿出一个马扎凳几步走到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个子不高的，有那么几天，他总是和两三个小赤佬一起过来！”老汉信誓旦旦的说，“我肯定没记错，因为那几个小赤佬一直叫他‘阿清’。”
　　日期：2016-10-25 12:11:59

　　“小赤佬？”许栋民马上翻开他的小本子记录，“你是说另外那几个人年纪都不大？”
　　“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吧，”老汉对许栋民说，“这个‘阿清’看着最老，可是他倒有点怕那几个小赤佬似的。”
　　“怕？”周志仁马上问。
　　“嗯，他们来过两三次吧，每次来这个‘阿清’都不太讲话的，全都是小赤佬在冲他吹牛皮；还有一次，他们几个从旅社出来，当中有一个叫‘阿三’的冲他发脾气，扇了他一耳光说‘没钱玩什么牌！’还要‘阿清’请客吃馄饨。”
　　“对了！”许栋民突然大喊一声，飞速翻着他的本子，“有一个住客和我说，李义清有时会带着几个人到旅社和那里的住客凑牌局，要是凑不到，他们就在42号房间自己玩。”
　　“哼，小流氓合伙到旅舍坑骗外地人，”老白不屑的说，“常见的把戏。”
　　“这是个重要线索，”周志仁拿过许栋民的小本翻看着说，“不能排除这几个人是杀人同谋的可能。”
　　日期：2016-10-25 12:14:34
　　从摊头回旅社的一路上，老白都在向许栋民布置工作。

　　“小许，明天马上去‘阿三’这伙人，听馄饨老板的描述，他们应该都是上海本地人。”
　　“是！”许栋民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干劲儿。
　　而周志仁却默不作声，一路上都在梳理着思路。
　　“法医说杀人凶器很有可能是电线，对吧？”他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自说自话。
　　“但是老冯他们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凶器。”许栋民马上回答了他。
　　“作案以后带走凶器，也是很正常的事。”老白补充说。
　　“电线本身电不死人，除非它通了电，那你们回想一下这个房间哪里可以通电？”周志仁像是在给两个小学生出题目一样看着他们。
　　听到周志仁提出这个问题，老白停下了脚步。
　　“这房间里的电源插座，只有一个！”陈白兴奋的看着周志仁。
　　“在哪？在哪啊？我怎么没印象？”许栋民不停地翻他的小本子看。

　　“棚顶，日光灯旁边。”周志仁和老白相视而笑，他们时常都会有这种同时找到答案的默契。
　　“插座旁边肯定有线索！”老白加快脚步向光华旅社跑去，许栋民也跟着跑了起来，只有周志仁在后面慢走，因为刀口已经够疼了。
　　日期：2016-10-25 17:02:42
　　等周志仁回到42号房门口时，青面兽冯汗已经站在椅子上在收集日光灯灯座旁边电源上的指纹了。
　　“师父、陈队，英雄所见略同啊——老冯在我们回来之前已经注意到灯管旁边的插座了！”许栋民兴奋的对周志仁说道。
　　所有人都站在门口等待着结果，棚顶的灰尘在灯光的照射下萦绕在冯汗的面前，他摇了摇头，又是长叹一口气。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们当时已经快绝望了。”茶室里，周志仁笑这说，随后往后翻着照片。
　　“这都是冯汗当时拍的，”照片都是在现场拍摄的，灯管、被害人睡过的床、通风管道，“他当时刚要从椅子上下来，突然不动了。”
　　日期：2016-10-25 17:03:34

　　42号房间，冯汗弯着腰不动，许栋民还以为他闪到腰，正要去扶，冯汗伸手制止，他眼睛里闪着光，慢慢转身回头看去——
　　茶室，周志仁的手按在照片的左上角给于更生看——日光灯的旁边，棚顶上的那一排通风管道末端，有一个气窗口。
　　冯汗下来挪动椅子，再站上去仔细的贴近去看气窗口。
　　“里面有东西！”冯汗的声音并不大，但那兴奋的状态让周志仁回想起这句话时，总记得他是喊出来的，虽然不会遗忘，但主观的错觉总还是有的。冯汗小心翼翼的拿掉挡在前面的叶子板，伸手拿出了那些藏匿在通风管道里的东西。
　　茶室里，周志仁又摊开另外四张照片，每张都单独拍摄了一件证物。
　　高存惠的工作证、两张提货单、一把长柄西瓜刀…
　　一捆电线。
　　第八章完
　　日期：2016-10-26 13:01:00
　　第九章
　　许栋民把那捆电线展开，有足足两米多长。几根杂色的电线绕成一股，一端安装了接电的插头，另一端则用黑胶布连接着一个红色的发箍，电线在这里分开，顺着发箍的两端延至末梢，又用黑胶布连接着两个尖锐的铝片，是为两个触角。许栋民手持发箍中间弯曲的部分，离远看就像拿着一只鸳鸯钺。

　　“这是个自制的‘电击器’啊！”许栋民惊叹道。
　　周志仁和老白走过来端详这电击器，发箍上固定电线和铝片的黑胶布缠绕的非常牢靠紧致，周志仁甚至可以想象凶手独自坐在床上制作时的神情。站在椅子上的冯汗将插头插进电源，许栋民拿着另外一端来到高存惠的床边，长度可以轻松电到床上的人。
　　周志仁看着站在床边的许栋民，想象着两天前的那个杀人夜——
　　日期：2016-10-26 13:01:41
　　凶手和刚刚住进来的高存惠攀谈了几句，得知对方是采购员，他心中一定很高兴：猎物终于出现了...高存惠拖着疲惫的身躯很早就上了床，凶手就躺另一张床上，判断着他的呼吸声，等着高存惠的呼吸变得平缓、均匀，可能有鼾声也未可知。灯肯定关了，屋子里那么黑，他如何下手？对了，电视——女服务员说这两天她进屋打扫直到发现高存惠死，屋子里的电视都一直开着，凶手肯定就是借助电视微弱的光线作案。电线说不定就大喇喇的放在他的床底，谁会把这东西和杀人凶器扯上关系呢。他慢慢从床上站起来，那么低的棚顶，即便只有一米六的身高也足够抬手插好电线了。他拿着另一头的头箍，那两个金属触角简直就像是梦魇中的魔鬼，他要小心别电到自己，尽量把动作放慢，从而把下床的声音压至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