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伐？”周志仁的语气很平和，他不想给阿三太大压力。
　　阿三没敢说话，只是怯生生的点了下头。周志仁把烟送到他嘴上，再帮他点燃，阿三狠命抽了一口，烟雾从他面前散去时，他的神情明显变了，至少要比刚才放松了许多。
　　周志仁和许栋民坐到审讯席上，居高临下的面向阿三。
　　“我还没说要抓你，你怎么就跑啊？”许栋民笑眯眯的看着阿三说道。
　　“看见丨警丨察…”阿三不敢抬头，低声说，“心虚…”
　　日期：2016-11-17 18:13:57
　　“没做过坏事，心虚什么？”许栋民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吓得阿三把小眼睛也睁得老大。
　　“我是没做坏事啊。”阿三无力的为自己辩解着。
　　“刘一山，23岁，”周志仁进来之前就已经看过阿三的材料，“77年从安徽返城，78年因盗窃被判入狱两年，出狱至今无业。”
　　阿三又低下了头，嘴里嘀咕着什么，好像是在说“那也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和‘李义清’是怎么认识的？”许栋民问道。
　　“谁？”阿三抬头问道，从他的眼神看，这反是装出来的。
　　“前几天在光华旅社，和你们一起打过牌，不记得了？”许栋民再度放缓节奏，慢慢提出问题，时刻掌握着审讯的节奏，这都是周志仁教给她的。

　　“阿清？”阿三试探性的回问道。
　　“叫得这么亲近，这么说你和他很熟咯？”许栋民故意这样问道，他和周志仁师徒间的默契已经心照不宣，他来引导审讯的节奏，周志仁则观察疑犯的反应。
　　日期：2016-11-17 18:14:43
　　“啊？不熟啊，一点都不熟，”阿三越说越急，“我都不认识他啊。”
　　阿三为自己辩解时的眼神非常冤屈，周志仁迅速将之与记忆中所有审讯过疑犯的眼神对应，结论是，他没有撒谎。许栋民和周志仁交换了一下眼神，周点了点头，许栋民明白了。
　　“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都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你要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许栋民义正言辞的摆明了立场。
　　只见阿三叹了口气，他又抬起头看着周志仁他们俩。
　　“能再给我一支烟么？”
　　日期：2016-11-18 12:51:37
　　阿三直到把第二支烟抽完，才再度开口。

　　“他...是不是杀了人？”
　　审讯室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许栋民看了眼周志仁，意思是问“我该接这句话吗？”只见周志仁点头。
　　“用电线，把人电死的…？”阿三的语气里竟有些惶恐。
　　“嗯。”许栋民如实回答了他，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我们去打牌，听客房里的旅客说的…”阿三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他杀人，”许栋民小心翼翼的问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阿三陷入了沉默，许栋民还想要问话，周志仁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等待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阿三低着头，终于说话了。
　　日期：2016-11-18 12:52:15
　　“应该是一个多星期之前吧，我和我几个朋友在光华旅社附近闲逛，看见马路对面一个女的在街边的副食店窗口买板鸭，她买菜的篮子就放在地上，篮子上面有零钱，我看见阿清在后面趁那女的没注意把钱拿走，然后跑掉了。
　　“我们几个追了上去，在一条小巷子里把他堵住了，吓唬他说不把钱交出来，我们就去找丨警丨察。最后，他把刚才偷的那些零钱和身上的十几块钱都拿出来了。我听他说的是普通话，就问他是哪来的，他说他是从吉林来出差的，就住在光华旅社。
　　“我听说在旅社住的，好多都是外地来跑供销的人，身上带的钱多，就想让他带我们去旅社找人打牌赚点钱，他一开始有点不情愿，后来我推了他两下，他有点害怕，就带我们去了。”
　　日期：2016-11-18 12:53:18
　　阿三说话时胡乱撸着自己的头发，白色的头皮屑都飞涌出来，在灯光下飘散。
　　“听你这么说，‘李义清’还挺怕你的？”许栋民的语气有些轻蔑。

　　“嗯，他好像胆子蛮小的，话也不太多。”阿三看着自己沾满头油的手说道。
　　“除了这些呢，你对他还有什么别的印象？”周志仁问。
　　“嗯…”阿三努力的回想着，“他这人贼眉鼠眼的，有时候我和别人说话，他就斜着眼睛盯着我看，要是被我发现他就马上转头，好像一直要盘算别人似的。”
　　“他就没和你聊过什么？比如说来上海做什么、要待多久、需不需要钱什么的？”许栋民一边做笔记一边问。
　　“他就是不怎么说话，我也没问过他。平时我在朋友面前吹牛，他就听着。”
　　“你是不是有一次还打过他一耳光？”周志仁冷不防的问道。
　　阿三又半天没说话，最后点了点头。
　　日期：2016-11-18 12:54:54

　　“刚开始，我们就在旅馆找和他认识的住客打牌，头几天赢了点钱，可后来就没人和我们玩了。我有点生气，索性就和他玩，说白了就是想合伙赢他点钱。他虽然不敢不玩，可输了又没钱给，我就打了他一耳光...
　　审讯室里又沉默了，阿三一直低着头，周志仁注意到他的肩膀好像在动，随后听见了抽泣声，阿三的泪水滴在地上砸开几瓣。看到这样的状况，许栋民有点懵，周志仁反倒沉住了气，一直等着阿三。
　　阿三哭了一阵，又喘了几口气，终于继续说下去。
　　“那天，我们从旅社出来，我跟他说既然没钱给，那就请我们吃馄饨吧，那几个小钱他应该还是有的。吃馄饨的时候，我和朋友吹牛，说我当年在监狱的时候听一个大哥讲过，74年浙江金华出过一个案子——有人在旅馆用通了电的电线杀旅客。我说这办法不错，无声无息的，还不见血，干完以后拿钱就跑…”
　　许栋民和周志仁互相看了眼对方，周志仁在想，‘李义清’在听到阿三那番话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都是因为我…”阿三抱着头，泪如雨下，“都是因为我…”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