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区文化局正在处理一起非法出版物印刷的案子，他是负责宣传的，虽然没有主管这个案子，但局里面为这个案子开了几次会了，会上通报案情时多次提到他的名字。局长刘发明明确地要求，对这个案子要重办严办，要做成一个典型，彻底打击和清肃本区内非法出版物的印刷渠道，要通过这个案子进一步纯洁净化本区的出版物市场。

　　下午他自我介绍时，他就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只是一直没想起。这两天朵朵的事，搞得他焦头烂额、魂不守舍，这么熟悉的一个名字他居然和这个人豁了一晚上都没有想起，他暗暗责怪自己，要是早想起，还吃锤子个饭，还敢和他一起唱歌？
　　他深知这个案子的性质，是区文化局点名要办的一个典型大案。这个赵书仁伪造假冒国内一家大型出版单位刊号，非法印刷黄色书籍上百万册。这么大的数量，就是连刑案也够格了，正是文化局目前正在进一步的证据收集过程中，还没有和公丨安丨机关一起来端他的老窝，不过端窝子，进局子他赵书仁是是迟早的事。
　　他思忖着啷个应付这事，同时告诫自己，少和这种人来往。暗暗恨起那个还在拿起话筒抒情的李二娃了——这个批人，肯定是收了人家的好处，还给老了装得象啥子也不晓得。
　　其实，唐健这么想还真冤枉了李二娃。他是真不晓得，也不够这个智商。他只晓得赵书仁在唐健的地盘上开印刷厂，赵书仁只给他说想认识唐健后后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赵老板出手不凡，给个介绍费甩手就是一万元。他没有理由推脱，就算有理由，打死他八次他也不得推脱。
　　见唐健不语，赵书仁以继续说。老弟，我们做生意的不容易啊。印刷行业利润薄得就象纸一样。为了养活这帮工人，上个月我托不过朋友所请，帮他印了几千本书籍，他说好过几天就把书刊号拿来，结果，被你们查到了。老弟，知道这个事吧。说完，狐疑地望着唐健。
　　几千本？唐健冷笑了下，奸商啊，真人面前还烧假香。说得这么可怜巴巴的和轻描淡写的。“知道”他不冷不热回答。

　　“您是当然知道的”赵书仁一脸堆笑，“你是文化局的领导，一定知道的。不过，兄弟，我可是一直遵纪守法的啊。这次是太相信朋友了，犯了糊涂。你看这事，你们不会处理我吧，或者罚点款，我认罚。下次老哥是一定不敢了。”
　　他的话越套越近，也不管唐健接不接受，直接称哥道弟了。
　　唐健心里亮的很，罚款可以处理的话，他会求到他的份上来。这个事，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接赵仁收的招，他屁大人科长，这案子是局长亲自的，也是局里面的工作成绩，要他为赵书仁的事去说点啥子，不是各人巴一砣屎啊？人家即使不怀疑你在这个非法出版物占没占干股，也得怀疑你在这事上得了好处吧。但他也不想让当着这么多的人觉得自己无能，官腔要打起，官威要树起，不能让不晓得他底细的人小瞧了他，不然以后在社会上啷个混嘛？

　　他双手交叉抱着胸，淡淡又不失自信地用的是重庆话说：“我没有管这个案子，明天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吧！”。这是做官的艺术，话要说得象一面墙，明明他管不了，说出来是没管，如果我管就管了。同时，也不你有缝可钻，话有余地，明天我先问问是怎么回事。毛主席不是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噻。我调查了解后，再说第二步的事。

　　赵书仁一听，激动地从桌上端起两杯酒，饱含深情地说：“老弟，我就拜托你了。老哥一定要重重谢谢你。来，我们干了。”唐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转过头，不再理赵书仁，一把抱住“ELLA”变了副淫男人的面容，笑着对“ELLA”说，妹儿，我们来玩色盅。
　　“ELLA”刚才见唐健在谈事，冷着她，心里不舒服得很，但也懂事知道男人到这里来耍是次要的，谈事才是目的。现在，既然事说完了，哥哥兴趣盎然地提出要玩色盅，自然也得陪个笑脸热屁股，大声对包房公主叫道，公主，快把色盅拿过来。
　　唐健自顾和身边的妹儿嬉闹，不再理赵书仁，他心里恍若有失，毕竟他对各人的事心里有底，晓得不是小事，但唐健现在没兴趣和他深聊细谈，也不好缠着说。也只能附合道，对，对，玩色盅，我们玩色盅。
　　李二娃这时已经和大胸妹手牵手，深情款款地在唱《在雨中》了。“
　　也，居然会唱新歌了，有进步嘛。”唐健起哄他，李二娃得意地用普通话插了句“谢谢”，全场掌声一片。
　　“ELLA”边摇色盅边对唐健说，哥哥，这歌老得掉牙了，不新了。
　　“对他是新歌。”唐健说，“昨天练了一天才学会。”
　　“ELLA”说，是不是哟，这个胖哥哥好好耍哟。
　　唐健歪着头轻抬起色盅盖，瞄了眼五颗色子的点数，报了个，五个三。然后对“ELLA”说：“他是个黑好耍的人哟，你要是喜欢的话，哈哈儿我给他说，拼【送】给你耍嘛。

　　想不到“ELLA”冷冷地说，我才不要。——你说的是五个三哈，那我报六个三。
　　“六个三，老子给你开了”唐健提起盅盖“老子一个三都没得”。
　　“ELLA”看了下他的盅面，爽快地喝掉面前的酒，咕噜了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骗子耶。
　　哈哈哈哈，唐健大笑起来。
　　我是个骗子。这世界的人都是骗子，女人在骗男人，男人骗女人，妈老汉骗娃儿，娃儿也骗妈老涨，做生意的骗顾客，顾客也骗生意人，当官的骗下级，下级也骗当官的，政府骗人民，人民也骗政府，满世界都在互相骗……都在比哪个的编术高……想着想着，他心中袭悲凉，他想到朵朵，朵朵是不是在怀娃儿这个事也在骗他？而他和朵朵的事，不也正骗着老婆李婉华吗？

　　他摸梭着从桌子上拿烟。“ELLA”飞快地为他抽出来，放在他口中，同时点燃火机递了过来。他问，你不来根？“ELLA”点点头。从随身小包中拿出一包“龙凤呈祥”为自己点着。
　　唐健在夜场混了多年，还从没见过哪个小姐自己抽自己的烟。这些小姐都是能占便宜尽情占，把费用整得多高，反正又不是自己买单。这个“ELLA”居然抽自己带的，视桌子上的“天子”烟视而不见。他觉得奇怪，假装责怪地她：“啥子嘛，怕我们的烟里面有毒？”“不是的，哥哥，我从不抽客人的烟。”“装个性嗦？”“不，不是，我习惯了，我只抽龙凤。” “ELLA”说。

　　唐健继续“责怪”：“既然不相信我们的烟，那我另给你买包。喜欢龙凤哈。服务员，过来。”“ELLA”来不及招呼。服务员走了过来，唐健拿出一百块钱，对服务员，出去给我买包龙凤。
　　“不用，哥哥，我还有。” “ELLA”说。
　　我就不相信，你今天不抽我的烟。唐健心想。
　　我们唱首歌吧。“ELLA”说。好啊。
　　十余分钟，服务员把烟买了回来，唐健递给她，笑着说，这下放心了吧，没毒的。“ELLA”又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摸了半天，摸索出十三块钱递给唐健，礼貌地说，谢谢哥哥。

　　我日你妈哟，你啥子意思嘛？他真冒火了，冲着“ELLA”吼了句。还好，包房里罗经理，陈总几个正各自抱着各人的妹儿正在划拳喝酒，没人注意他们。
　　“ELLA”正色地回答他，哥哥，我也请你尊重我的习惯。说完，眼睛毫无畏惧地看着唐健。
　　他觉得没面子，碰了钉子，可心里有丝欢喜。这个妹儿有个性，很有个性，不因为自己是小姐就委曲求全，不因为你有钱就事事迎逢。不要说，多年夜场中从未见过此类女子，就是在生活中也少见如此个性的人。这个世界上的人天天都在逢场作戏，“ELLA”却不她做戏，至少在抽烟的问题摆出了她的坚决和真实。
　　他也不晓得自己为啥了乖乖把“ELLA”递过来的十三块钱放在包包头了。可能在坚持和真实有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纸老虎吧。包括金钱，包括权力，包括一切貌似强大的东西。
　　这些天的事情都来得太奇怪了。

　　六、温州之行
　　朵朵和李鸣志坐上了重庆飞往温州的飞机。
　　这是朵朵长这么大了，22年来第一次坐飞机，飞机上啥子都让她觉得稀奇【好奇】，
　　也不顾女人的矜持，到处兴奋地摸摸看看。各自玩个遍了，她问李鸣志，啷个飞机的座位比长途汽车的位子还挤？李鸣志回答他，因为飞机比汽车快，免得哈哈刹车时，你着甩出去噻。她当真了，点点头。李鸣志心里窃笑，这女娃儿确实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