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田欣“咯咯”大笑起来,笑到眼泪直出。停了笑,又问:“那后来呢?”
“哪还有后来?有回在街上见到她,她也扭开脸,装着看不见就走开了。”龚破夭很是遗憾地说。
田欣却道:“遗憾什么?就是老虎听到你说如何死法,也跑得远远的呀。何况是人家小女生?”
“那你干嘛不逃?”龚破夭笑道。这时他们已经走入桃林。
“我马上就逃。”田欣说罢,突然挣脱龚破夭的搂抱,跳到一棵桃树后面。
龚破夭追了过去,田欣猛地转身出掌——
“嘭”的一声,两人的掌便对上了。
双掌却没碰开,而是粘住了。
两人都站成弓步,你来我往地推着——
是太极推手?不,是精武推手。
精武是一门集各大武学流派精华于一身的独立武学。单这推手,就是在柔软的太极推手的基础之上,融入了八卦掌的阳刚、形意拳的迅猛。两人推着,就像两只公牛在顶角,全身的力度都集中到手上、掌上。
“嘿嘿,半年不见,长进不少哩。”龚破夭一时占不了上风,不由得笑道。
田欣涨红了脸,显然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劲,但仍喘嘘着说:“用你说,我都满十六岁了,还当是我过去的小女娃啊?”
“呵呵,那回去就选日子,看什么时候嫁过来。”
“你想得美。”田欣嘴上这么说,目光里却充满了甜蜜。
嘿,分心了。
龚破夭的掌突然发力一推,虽然没推倒田欣,但她的掌却被推松了,就像格律诗的失粘。就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龚破夭即刻反掌变为擒拿,一下就擒住了田欣的手腕,顺势一拉,她便倒入自己怀里。
“你使奸。”田欣娇嗔道,身子却在龚破夭怀里轻扭,胸脯紧贴龚破夭的胸膛。
龚破夭闻到了田欣身上一股百合花的清幽,心坎顿如春风抚慰,无比舒曼。正欲低头吻田欣的芳唇,寨里却突然传来了枪声……
第二章鬼子进村了
一听枪声,龚破夭的心头一颤,立刻感到不对劲。桃源寨虽然有不少猎户,拥有不下数十条枪,但那都是火药枪,发出的都是“篷叭、篷叭”的浊声,绝对不是这么清脆的声响。
这么清脆的枪声,只有正规的枪支才能发出来。
说声“不好”,龚破夭拉起田欣就往寨子里跑,边跑边想:是什么人进村了呢?
土匪?不可能。
这邛崃山只有小股的土匪,知道他们桃源寨猎人多,有数十杆枪,从来也不敢来招惹。
那就只有是外敌了。
但想想也不可能。日本鬼子还没入川,更不可能来到这么偏僻的邛崃山脉。
世事难料。
龚破夭不由得问田欣:“这两天有什么异常吗?”
田欣想了一想,答道:“前天晚上,就是你回来的前一天,听到天上有轰隆隆的声音。”
飞机!龚破夭心下又一颤。
在陆军讲武堂读书时,老师就专门说了特工潜入敌后的重要性。因此,正规的部队建制都设有特务连,负责执行侦察、搜集情报、策反等特别任务。
如果是飞机空降下来的日本特工,那桃源寨就大难临头了。对于日本特工的凶狠、残酷、冷血,他龚破夭去年底在南京就领教过了。
快跑到寨口的时候,正迎上从寨里逃出来的人。
一见到龚破夭和田欣,大家都惊惶地道:“日本鬼子来了,快逃、快逃。”
“有多少人?”龚破夭拦住一个堂叔问。
“不知道,反正很多,寨里十几个猎手都被打死了。”堂叔答罢,抬腿就要跑。龚破夭马上对他说:“别走出寨的路,往山林里钻。”
“好的,好的。”堂叔答道,拔腿便跑。
“夭哥,我要回家去看看。”田欣忧心地道。
龚破夭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叮嘱道:“小心一点。”
田欣点了点头,风一样地飘走了。
寨人不断地涌出来。
龚破夭高声地冲他们喊:“不要走出寨子的路,往山林里躲。”
话音刚落,寨下的一道山坳便传来猛烈的机枪声。在“哒哒哒”的声响中,跑在前面的寨人纷纷中弹倒地,惨叫声不断。
龚破夭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猜得没错,出寨的出路已经被日本特工封锁住了。
妈的小日本,我跟你们拼了。心里怒吼一声,龚破夭身子一晃,蹬蹬蹬几下就飘上了巷边的屋顶,从一座房子飞过一座房子,迅速地往自己家里急驰。他要回去取枪、取袖箭。
在屋顶上,他就发现,寨子东南面的枪声特别猛烈。
从“篷叭、篷叭”的枪声里,他知道寨里的猎手正在与小日本交火。
但“哒哒哒”的机枪声,却令他感到心寒——
这是16世纪的火药枪与20世纪的机枪对抗。
不言而喻,吃亏的肯定他们寨里的猎手。
火药枪、机枪、步枪、手枪的枪声,就这样混杂在一起。
听声辨音,龚破夭已大致推测出对方有几十个人。
飞回到家里,家里已空无一人。
想娘亲和妹妹月媚已经撤离,龚破夭的心才安了一些。月媚虽然和田欣一样的年纪,但功夫却比田欣略胜一筹。有月媚在娘亲身边,他就不用担太多心了。
父亲呢?
他绝对是去迎敌了。他是寨里的猎王,自然是个领头人。
那年,当父亲将一头老虎扛回寨子后,猎王的称号就像秋天熟落的梨子,实实地落在了父亲的头上。
破夭知道,为了这猎王的称号,桃源寨的猎人已“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却始终没斗出个公认的猎王来。尽管自称猎王的不少,但谁服谁啊?你说打了一百头野猪,我说野猪算啥?我还打了一百头狼哩。都说蠢猪,哪见过说笨狼的?一句话,打狼的难度比打野猪的高一百倍。
打狼算个屁,另一个却道,谁敢说比我打的狐狸多?狼心虽然毒,但谁说狡猾的狼了?都说狡猾的狐狸,是吧?
怎么都相争不下,谁也都不当谁是猎王。
桃源寨虽说像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但对某些重大问题,却很较真。尤其是这猎王的称号,谁都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准则,随便去承认别人是猎王。
这下,老父亲成王,谁都没有异议也不敢吭声了。道理很简单,他打回的是老虎。
老虎是百兽之王,屁股都摸不得,哪还敢去打?嫌命长了是不?没说的,拜王吧。
他至今还记得,拜王的仪式搞得很隆重。父亲在众位长老的陪同下,身披虎皮,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了桃源寨的寨门。站在寨门上,父亲满脸红光、气势不凡地朝城门下的众猎手挥了挥手。众猎手激动得忘乎所以,身上所披的各式兽皮,令他们就像百兽一样,驯服在虎王的脚下。
父亲的嘴张了张,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众猎手就像从地狱回到天堂一般,恨不得将灵与肉都交给他父亲。父亲从容地笑了笑,接着又从容地离开了。
寨里的人至今还津津乐道,父亲那一挥手,真是潇洒极了。人生能得那一挥手,死千次、万次都值。
这当然有点夸张。
但那拜王仪式却是真的,猎手将灵与肉都交给他父亲也是真的。因为每年的围猎,都由猎王指挥。若猎王指挥不当,就很容易出事。轻者,伤人;重者,死人。也就是说,猎王是猎手的灵魂人物。
走入自己的房间,龚破夭从墙上取下猎丨枪丨,背上鹿皮猎袋就要出门。走了两步,他又马上停下,转身回到柜子前。
打开柜子,他就看到了心爱的两排袖箭。袖箭极短,只有5寸长,但都是精钢打造的,金光闪闪的。20支插在袖筒,64支插在腰带上。套上袖筒,扎上箭腰带,龚破夭这才飞出门去。
出了家门,他就直奔寨东南。那边,枪声剧烈,每一声都在撞着他的心弦上:快点,快点赶过去……
第三章竟是他中村
龚破夭记得,寨东南那边只有一座旧炮楼。也许是咸丰年代起的,用的是泥砖。说是炮楼,实则并没有炮眼,只有放箭、射枪的口。枪口很大,对于现代武器来说,它并不能掩护身在枪口后的人。
炮楼不高,只有两层。
龚破夭飞身纵到炮楼下面,就听到炮楼上只响起五六枝火药枪的枪响。旁边的房屋里,也只有六七枝火药枪的枪响。他心下不由得一沉——
寨里的几十个猎手,难道就只剩下十几个了?
飘入炮楼,龚破夭一脚就踏在粘乎乎的血浆上。张眼一扫,五六个猎手已经阵亡。
往外射了一枪的杨杰回身看到他,一脸悲怆的神色,颤声道:“破夭,你还来送死干嘛?海部快走。”
龚破夭没直接回答杨杰的话,而是反问:“我爹呢?”
“他在二楼。”杨杰边答,边往枪筒里填装火药。
龚破夭刚要飞身上楼,正在枪口射击的钱亮突然“啊”了一声,身子便往后倒下了——
额头上两只枪眼赫然着。
瞪着双眼,钱亮死不瞑目。
龚破夭二话没说,跳到箭眼,举起猎丨枪丨就朝外射了一枪。
当他刚一收枪,侧身,对方的十几颗子丨弹丨,便长了眼睛似地追了过来,打得箭眼尘土纷飞。
要不是他闪得快,肯定就吃子丨弹丨了。
好快的身手。龚破夭心里不由得道。
对于阵亡的猎手,龚破天十分痛惜。钱亮也是寨里的好猎手,眼明手快的,但对方毕竟不是猎物,而是训练有素、手持现代武器的日本特工。
心里惦着父亲,龚破夭便对杨杰道:“杰哥,你自己小心点了。”杨杰“嗯”了一声。
飘上二楼,龚破夭看到父亲龚啸天正背对着他,朝外射了一枪,身子迅速闪到一边,嘴里骂道:“狗日的小日本,看你狂,让你脑袋长天花。”
显然是射中了一个日本特工,铁砂在他脑袋上开花了。
“爸,你还真行。”龚破夭本想高兴地赞美,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种苍凉。
龚啸天呵呵笑道:“我不行,我还叫猎王啊?”
其他两个猎手也道:“是啊,要是没有你爸指挥的话,我们寨子早就被破了。”
“嘿嘿,功不在我,在大伙的同心合力。”龚啸天谦然地说。
龚破夭躲在一只枪口后往外观察——
月色之下,只见日本特工的几挺机枪在枫树脚下喷吐着火焰。那枫树林本是寨人乘凉纳脚的地方,此刻却成了鬼子的天然掩体。有了这些掩体,猎手的火药枪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借着火力掩护,一些日本特工往前纵跃,欲冲入寨子,但都被猎手的火药枪压住。只要他们一露身子,火药枪的散弹便飞射到他们身上。
他们也不敢妄动,只能从一个障碍物跳到另一个障碍物,以此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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