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干吧，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死过三次了还想过去卖肾，我还在乎自己多挨一刀吗？再说，经过一段时间跟庄家和放高利贷的周旋，我已经能看透他们的心思了。当时我扎了自己以后，他们中间领头的跟我横眼睛说：册那，跟我玩儿横！你还以为我真怕啊？你这样的我最不怕了，我见的多了，你的意思就是你烂命一条对吗？好，你把窗户打开，我抱着你一起跳下去！”

　　“……”
　　“我当时腿上扎着水果刀都没拔，二话没说，走到窗前就打开了窗户，跟那领头的说：你觉得我家这楼够高吗？五楼跳下去吧，一起跳。我说话的时候挺平静。”
　　“然后呢……”
　　“然后那两个跟班的就拉住那领头的说：大哥，别跟他这无赖一般见识，别跟他这无赖一般见识！”
　　“……”
　　“呵呵，虽然那领头的说他不怕，但我这时候就看出来了，我看他虽然嘴硬，但是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恐惧，他是真怕我。这时候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跟那领头的说：大哥，钱的确是我拿的，钱这东西有借有还，兄弟我现在是暂时困难，没想过要赖账，只要兄弟我还活着，不管是本金还是水钱，我肯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我只希望大哥你别把事儿弄到我家人那去，那是我的底线！”
　　二狗长舒了一口气，但二狗还是不相信这事儿是当年因为被女同事说了一句“上海本地人”就会脸红、然后还半个月不跟那女同事说话的肖开元干出来的。
　　“那领头的跟我说：兄弟我看你是个读过书的人，所以当时把钱放给你，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在二八杠的场子里借出去的水钱日息都是3分，但我当时借给你的时候是1分，我够意思吗？你现在弄出这样的事，你觉得对的起我吗？”
　　“他又开始对你动之以情了？”
　　“恩，当时我说：大哥这事情肯定是我不对，钱我肯定是照还，我都要去卖肾了还能是不想还你钱？但我现在没有，你逼死我我就能还了？咱们好说好商量，这钱我暂时还不了，就算是一分的水钱我也承受不起，你就按借短贷的月息给我，月息10%，你看行还是不行！我是真想还钱！”
　　“那领头的怎么说？”
　　“他说：借你日息1分已经够低了，你还想怎么样！我说：大哥，兄弟现在是真为难，是真的没办法。那领头的看着的全是血的大腿和我腿上的那把刀子说：等我回去跟我老婆商量商量吧。”
　　“……”
　　“然后我把他送出了门外，他临走时还跟我说：你别以为你耍横我们就怕你了，我看你是个念过书人，应该是知书达理的，放你一马，你明白吗？我说：明白，大哥回去跟嫂子商量商量吧。”
　　“……”

　　“我当时就知道，这事情的主动权已经不在他手里了，而是在我手里了。随后，我又给赌球的后庄打了个电话，叫他也来我家。对了，我还欠那后庄20多万。”
　　“……叫他来干嘛？”
　　“当然是跟他谈谈怎么还款啊！”
　　“……”
　　“其实那后庄对我一直还算客气，虽然我欠他钱但他也一直没怎么逼我。那天我让他来我家，是真想和他好好谈谈。那后庄一来我家看见我大腿全是血就吓了一跳，以为我被人捅了呢。我跟那后庄讲明了情况，那后庄说：兄弟你何苦啊？我笑了，我说，不这样不行啊。”
　　“……”
　　“然后那后庄跟我说：兄弟我可没逼过你，你也不用跟我这样，但是呢，你也知道，你输的钱我只吃三成，要交到皇冠公司三成，还有其它四成都是兄弟们的，我这三成你什么时候还我都行，但是那七成你得先都给我啊！回水我给你了，输十退一我也给你了，我根本就没在你这赚什么钱，我这两个月日子也挺苦，都是那些枪手在赢钱，我也快被逼死了。”
　　“他也挺苦？”
　　“呵呵，或许吧！当时我跟那后庄说：你一向对我不错，兄弟我领情了，但是我也没少在你那输，对吧，你吃三成也赢了我不少。我今天既然找你来就不是想赖账，但是我近期真没钱，这样吧，我分期付款吧，从两个月后，每个月5000块，如果有了钱就一笔都还清你，行吗？”

　　“他怎么说？”
　　“他说：那怎么行，每个月只还那么点，再说，我也得跟别人敲帐啊！我说：没办法，那你看咋办，我只有这个能力。他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写个欠条吧！”
　　“……那你就写欠条了？”
　　“当然写了啊！写完以后，后庄拿着欠条就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找工作。”
　　“那你现在外债总共多少？即使是付高利贷的月息，你那点工资连利息都不够吧！”
　　“恩……我的外债，加起来快100万了。”肖开元居然还笑笑
　　二狗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肖开元虽然精神萎靡又两眼无神，但是，二狗从他的脸上那平静的表情看到的绝对不是麻木不仁，却是镇定与坚毅。
　　能如此平静的叙述这么一段让人惊心动魄的悲惨机遇的人，了不得。
　　就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肖开元好像不仅仅外型上不再是青涩的小男孩的模样了，而且，好像整个人，也成熟了太多。
　　他经历了炼狱。
　　“对，欠100万了，所以，我还想赌一把，我已经输的什么都没了，还怕什么呢？”
　　“还赌？！”

　　“拿我的人生赌，我要赌我的人生路。我要去工作，拼命工作。我，要赢回我所输掉的一切。”肖开元说这句话时终于抬头，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看二狗，认真的看二狗。
　　那双眼睛不再无神，而是，刚毅而果决。
　　凤凰，每五百年，就要背负着所有的怨气和仇恨，在梧桐枝上自焚，以牺牲来换取人世间的幸福。经历烈火的折磨与考验后，它会获得新生，重生后，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对，这叫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