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板凳,准备点小酒,听一个打工老司机讲讲有趣的打工故事》
第2节作者:
春樟 一包统一方便面,构成了我失业之初全部的晚餐,我跟楼下的房东要了热水,细心地冲泡了,吃得很是香甜,直到将碗里的汤水都一滴不剩地收入肚腩,没有谁比当时的我更理解到粮食的可贵。
晚上,一个人躺在冰冷僵硬的木板床上,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直到有一只不识趣的蟑螂爬上去,污染了我的视野。与此同时,饥饿如同一只醒来的狮子一般,在我的肚子里久久盘旋,我不得不又勒紧了裤腰带,一百五十元现金,我不知道我能够坚持多久。
每一天都是新鲜的,但是对我来说,失业的日子,都是千篇一律的,白天奔忙在大街小巷找招聘广告信息,明知道没有希望,可必须要去;晚上,看蟑螂,十元店里,除了我能动动,就是这家伙也能动。
日期:2017-06-21 13:40:30
那天,我行走在农民房的巷道里,不远处的垃圾堆旁,一个形容枯槁,穿着灰旧破烂衣服的中年男子,正在翻寻着人们丢弃的食物,那些食物已经腐烂,充满着难闻的气息,南方硕大的蚊子在他的污垢的头发和面孔以及他手上的食物上,群聚着,嗡嗡地发出令人惊恐的声响。
我惊呆了,仿佛那就是自己。
我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公交车,到了职介所,透过玻璃窗户,我看见求职的人依然很多,我静静地走了进去。
帅哥,要推荐工作吗?工作人员问道。
我十天前,通过你们的介绍,进了艾莱克电子,为什么才上了七天,就被辞退了?我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无名怒火,大声说道。
靓仔,我们只保证你进厂,至于你是否被辞退,我们就不能保证,那是用人部门的选择,你如果干得好,他们为什么不用你呢?工作人员说道。
把我介绍费退给我,骗子。我大声喊道。
你进里面谈。工作人员说道。
我跟着那名工作人员走进了一件办公室里,工作人员说道,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确认下你的信息。
我就将身份证给了他,那人就走到了档案室,不一会儿就翻出了我的“推荐协议书”,他拿着那张纸,走到我面前,跟我说道,你看,这是你签署的协议书,上面写着,只保证进厂,并温馨提示求职者,试用期内要认真遵守用人单位的管理制度,并服从用人单位的管理,职介所不负责试用期包过。工作人员对我说道。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的确在上面签了名。
日期:2017-06-21 13:40:46
帅哥,你想一想,我们将你们这些求职者推荐进去了,如果我们包过试用期的话,你们天天上班睡觉,旷工,总之试用期会过的,这不是笑话吗?工作人员说道。
推荐费,可以退一半吗?我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
这里不是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生意一旦成交,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工作人员对我说道。
我从职介所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包括那些求职者,我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职介所。
夜晚,在十元店里,我又接到了滑哥的手机电话,庐谷,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很好。我幽幽地说道。
我早就说过,电子厂打工比五金厂打工要好千百倍,你现在应该相信我了吧。滑哥在电话里说道。滑哥说道。
电子厂有空调,可以看美女,是很好。我把滑哥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晚上有空吗,过来吃夜宵。滑哥说道。
晚上要加班,没有空,下次吧。我推脱道。
那好,你好好地赚你的加班费,我就不打扰了。滑哥说道。
我挂了手机,对着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滑哥一定不会想到我现在落得如此下场,我不想将实情跟他说,是因为我的面子过不去,他一名初中没有毕业的人,在东莞混得风生水起,而我一个高中生,却被炒了鱿鱼。
日期:2017-06-21 13:41:02
一百五十元,一天房租十元,伙食费十元,一周后,我就弹尽粮绝了,那天早上,我在十元店里,用手抱着我的肩膀,痛快地哭了一顿。
是的,这样糟糕的生活,我只坚持了一周,自从失业之后,我每天都会花上一个小时摸我的钱包,数里面的钞票,那天,我摸了摸口袋,发现已经干瘪了,我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于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气,用手颤颤抖抖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我的母亲秀荷接到我的电话的。
庐谷,听说你在东莞进电子厂了,多亏蒋华帮忙,你法工资了,要请他下馆子,感谢感谢他,做人,就要懂得礼节。秀荷说道。
妈,我今天买火车票回去。我说道。
什么?你要回来?不打工了吗?秀荷说道。
是的。我说道。
电子厂不好吗?秀荷问道。
我不想打工了。我说道。
那你回来吧,你爸教书,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钱。秀荷说道。
我返回家里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锅里的剩饭全部一扫而光,把粘在脸上的饭粒,用手指一粒一粒地抹到嘴里。
日期:2017-06-21 13:41:14
我的母亲秀荷站在一旁看着我说,家里好好的,你非得跑到东莞去受罪,造孽啊,饿得跟牢里放出来的一样。
妈,赶快做饭,我还没有吃饱,等吃饱了再说。我意犹未尽地说道。她永远都不知道,在那间十元店了,我是天天数着钞票过日子的,当我摸摸口袋,钱所剩无几的时候,我过的是一日两餐甚至几个馒头填填肚子就是一天的日子,这是一个秘密,我会好好把它珍藏在心底,直到带到坟墓之中。
日期:2017-06-21 13:49:11
第二章 李茂永的幸福时光
我的父亲李茂永,在永州阳明山一个叫舂镇的地方教初中语文书,我们村子的人都叫他李老师,也有人称呼他为先生。
一九八六年正月初六,绝对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大山深处的舂镇的上空,不时会响起断断续续的鞭炮的声音,那时候的人们聊以娱乐的放鞭炮的方式,是将一挂鞭炮小心翼翼地拆成一只一只的,正月里每家孩子口袋里都会揣上那么几只鞭炮,兴致高的时候,穿着开裆裤鼻子上流着永远都擦拭不尽的鼻涕的孩子们就会用从火塘子里用火钳取出烧红的炭,左手颤颤巍巍地点燃手中捏着的一只鞭炮,待那鞭炮嗤嗤地燃烧起来的时候,就狠狠地扔在空中,一旁观看的开档裤们则无一例外地都捂住自己被冷得通红的小耳朵,抬起头定定地看鞭炮在空中威风凛凛地爆炸。
那天,李茂永正在舂镇的中学给毕业班的同学补习,他留着小平头,戴着一副眼镜,穿着蓝色的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插着一只英雄牌钢笔,左手谨慎地拿着语文书,右手则像战士握枪一般有力地握着一只白色的粉笔,用无比自豪的声音大声朗读着: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
每每读柳宗元的这篇“捕蛇者说”文章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放射出夺目的光芒,激动的泪水差点从他的玻璃镜片背后汹涌而出,这本是柳宗元贬为永州司马时写的一篇描写毒蛇和讽刺本地苛政的文章,但是千年之后,在李茂永的眼里,苛政猛于虎也无所谓,毒蛇亡草木也不恐惧,他只喜欢这篇文章,因为这篇文章中有他的家乡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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