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森林》
第43节

作者: 王措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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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08-06 11:55:37
  第十章 血色
  1.
  张旭升拎着礼物,趁夜幕降临前赶到了齐兮兮所在的售楼中心外,回想过去这几年平淡如水的日子,他脑门儿一热,突然想给齐兮兮一个惊喜。他掏出电话打给齐兮兮,当对方接听时,他装作像往常一样淡淡地问:“老婆,下班了吗?”
  “没有,你呢?”齐兮兮的声音似乎充满了疲惫。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哈,你不说我都忘了。”
  “对不起老婆,我、今天可能又要加班。”
  齐兮兮沉默片刻,笑道:“没关系啦,这个年纪也不需要过生日,你不要在意。”

  张旭升长叹一声:“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小孩,只要你心里有我,每天都是过生日。”
  “你又在安慰我。”
  “别那么想,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这种小事儿千万别放在心上,听到了吗?”

  “好吧,那你下班之后,去吃点好东西吧。”
  “嗯,你也要吃饭哦!”
  “好的,那我挂了?”
  “嗯。”

  “我爱你老婆。”
  “嗯。”
  挂断电话,张旭升连连窃笑,得意万分。他环顾四周,快速躲进路边的一棵榕树后,只要弓身细看,售楼中心门前的情况便一清二楚,张旭升只需伺机而动,便可给齐兮兮一个巨大的惊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路灯悄然亮起,售楼中心里的顾客们一股脑地鱼贯而出,看样子到了清场的时间。又等了十分钟,身穿制服的售楼人员三三两两地向四面八方散去,齐兮兮和几个同事挥手作别,然后独自一人向张旭升的方向缓步走来。
  张旭升不禁捏了把汗,心跳骤然加速,眼下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张旭升为自己设想了二、三十种闪亮登场的姿势,最终还是决定一个飞步跳出去,欣喜若狂地高喊“生日快乐”。他能想到齐兮兮一定会感动落泪,最后扑进他怀里对他说“老公你好坏”。再往后自然是一些甜情蜜意的对白,他们会牵手走过远处的街角,在附近一家甜品店提取张旭升早就订好的生日蛋糕,然后去一家夜景优美的西餐厅,其乐融融地吃牛排、喝红酒,齐兮兮看到精美的礼品一定会笑逐颜开,并像个孩子那样用调皮的口吻说“老公我爱你”。

  这些设想的情节在张旭升脑海中宛如电影画面反复出现了无数次,假如齐兮兮的心情不是太糟,剧情一定会按照这个套路一一发生。
  日期:2018-08-06 11:55:55
  还有将近五十米的距离,张旭升开始将全身的力量转移至小腿肌肉,他要像一个强壮的青蛙那样一跃而出,保准让齐兮兮眼前一亮。不料,齐兮兮看了看手机,突然改变了行进方向,转身朝天一大厦门前走去。张旭升颇显失望,正准备喊住齐兮兮,谁想另一个男人从远处一辆奔驰跑车上跳了下来,挥手喊道:“兮兮!我在这儿!”
  齐兮兮快步向男人跑去,张旭升只能呆若木鸡地远望,当齐兮兮和男人在车前紧紧相拥并亲吻在一起时,张旭升的喉咙不禁发出一声闷响,手中的礼物也滑落指间。此时此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捏起拳头拼命地揉了揉眼眶,再次睁开双眼,除了几行热泪划过,一切都没有变化,无非他们亲吻姿势产生了微弱的调整,他们就像初恋的年轻人一样,吻得那么热烈、那么专注、那么疯狂!

  张旭升突然想起了石小丽,想起了他们今天下午一开始的那番对话,想起了东林塔顶的旋转餐厅和发霉的甜点,想起了一个机智的主持人和一个巧舌如簧的老板,想起了一个忽明忽暗的角落,想起了齐兮兮正满脸欢欣地和一个男人共进晚餐。
  “不,我不能把兮兮想的那么龌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张旭升暗自呢喃道,“也许只是很好的异性朋友呢?拥抱没什么问题,可为什么要热吻?也许在某些国家,热吻只是一种礼仪,没错,是一种礼仪。哪个国家?再说这男人分明是华人的长相。那你是什么意思?还用说嘛?明显是出轨呀!不会,肯定不是出轨。那是什么?就算是出轨,也是我的问题,我对她的关心太少,我不够爱她,这些年除了工作我几乎没有在意过她的感情需要。你真得这么想?没错,肯定是这样。那你现在该怎么办?不知道,我不知道。”

  转瞬间,齐兮兮坐进了跑车副驾,随着车灯一亮,张旭升浑身一颤,连忙捡起地上的礼物躲了起来。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日期:2018-08-06 11:56:20
  张旭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重重一击,原本万分喜悦的面容此刻颓靡不已。他仿佛孤魂野鬼般游走起来,在一个公交车站的铁皮凳上缓缓坐下,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车站那忽明忽暗的广告箱。他总有一种感觉,他感觉所有光亮都会在下一秒熄灭,整个城市会陷入黑暗的恐慌,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假想,完全无法解释。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拨通齐兮兮的号码,当等待音赫然传来,他又连忙挂断,就像没准备好慷慨赴死的战士在枪林弹雨中缩回了脑袋。回想起来,他过去的人生几乎没什么波澜,随着时光流逝,仿佛一切水到渠成。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和世上许多平凡人一样,过着温醇而忙碌的日子。他一直认为,生活就像笔直的沙漠公路,唯一要做的就是踩足油门开下去,偶尔上坡下坡都在情理之中,但是万万没想到,在三十四岁这一年的某天夜里,地面赫然隆起了一片山脉,将他的去路彻底封死。

  一辆9路公交车缓缓驶来,车上没几个乘客,它靠站停了一下,又开走了。突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齐兮兮回电。张旭升搓了搓手心的汗,轻轻划动屏幕,对着话筒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轻咳两声使嗓音恢复愉悦的状态,说道:“老婆,怎么了?”
  “你打电话了?”
  “哦,想提醒你吃饭嘛,没想到手机突然没电了,刚充上。”
  “哦!我和同事一起吃,你不用操心了。”

  “是吗?准备吃什么?”
  “火锅吧,七、八个人只能吃火锅了。”
  “怎么那么多人?”
  “他们都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啊?”齐兮兮笑道,“本来不想过的。对了,吃完之后我们要出去玩,你先睡吧,别等我。”
  “…”
  “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怎么会呢?”张旭升再次热泪盈眶。
  “老公,你要生气的话,我吃过饭就回来。”

  “不用,难得过一次生日嘛。”张旭升哽咽道,“你们好好玩儿吧。”
  “谢谢老公理解,你吃了吗?”
  “吃过了。”
  “那我就放心了。”
  “…好吧,那我挂了,手里还有一堆工作呢。”
  “别太累了,老公再见。”

  日期:2018-08-06 17:52:12
  张旭升掩面痛哭起来,站在一旁候车的几个人全都回头张望,不明所以。哭了几分钟,张旭升向家的方向蹒跚走去,经过第一个垃圾箱时,他将精心准备的礼物一股脑扔了进去。
  齐兮兮坐在副驾上,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李源再次打开车载音乐,笑道:“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总觉得怪怪的。”
  “是你想多了吧?我觉得你老公傻乎乎的,估计是榆木脑袋。”
  “不许你这么说他。”

  “你还挺护着他?”
  “反正不许你这么说。”
  “我见过他。”
  齐兮兮不解地问:“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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