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色登扎布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女孩子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色登扎布,嘴里被一块白白的东西堵着,老远看着,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白牡丹花。
色登扎布警惕地看着四周。这个女孩的突然出现,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这比眼前竖着那副棺材还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慢慢地朝她靠近。随着距离缩短,他看到那女孩子的眼神凄迷却流露着乞求。她被五花大绑,两只胳膊拧在身后,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子,朝色登扎布发出一声声羊羔子似的叫声。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色登扎布猜测这应该是一个陷阱。这个女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被扔到这里,附近肯定有人。
但是,他对他们的目的却没有认真的去想。他只是想如果这个女孩子万一真的是被绑架的呢?在茫茫的蒙古大草原,绑架杀人是常事。
让他有这种想法的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单纯。那天他透过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狂热和无知。因此,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应该不是这个阴谋的主谋之一,看在同是人类的份上,他要救她。
色登扎布听到身后传来许多脚步声的时候,还想着快点救了这个女孩。就在他离她只有几步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老实点儿,别动。”
色登扎布听到了手枪打开保险的声音。傍晚的山谷静得就像是冻结的河流,因此色登扎布听得很清楚,一共有六把手枪,朝着自己打开了保险。
色登扎布看着眼前的女孩。女孩竟然朝着自己很邪恶地笑了。她抖动了一下肩膀,绑着她的绳子像蛇一样从她身上扭动着脱落下来。女孩子舒展开身子,把嘴里的白牡丹花一般的白布取下,朝着色登扎布无声地笑了。
色登扎布心里凉凉的。他想转回头,身后传来了冷冷的声音:“别动,再动我可就要送你上长生天了,亲爱的色登扎布上师。”
身后的声音冷静宽厚,没有平常杀手那种致命的尖锐。这让色登扎布有些感动。他觉得这个杀手,应该是个好人。因此他说:“您放心,我不动。可是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后面的声音依旧是冷的但却是温厚的。他说:“这个你应该去问你们的大汗。色登扎布,如果你告诉我地下城的入口,我们也许可以饶你一命。像拖依一样,平静地度过一生。”
色登扎布心里腾起了愤怒,他喊道:“拖依?原来是你们……,佛祖不会饶过你们的。”
拖依是色登扎布的好朋友,一个乐观的蒙古族汉子,喜欢弹着马头琴唱歌。但是去年他和他的羊群突然消失,色登扎布等人在一个山谷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双腿,像木头一样躺在一个帐篷里。如果不是色登扎布等人找到了他,估计用不几天,他就要去见大汗了。
他的腿不是断了,而是被人用锯从大腿根的位置锯掉了。应该说,给拖依实施手术的人,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医生给他止了血,做了非常专业的包扎,还用了药。色登扎布等人把拖依送到自治区医院,医院的人都非常惊讶,说这样的手术比他们医院的水平都要高得多。但是拖依对近两个月的失踪讳莫如深。无论别人怎么问,他都是一言不发。
拖依没有孩子,妻子在他被找到后,悄悄的离开了他。色登扎布把拖依接到铁马寺,照顾了他两个月。
在两个月里,拖依只对色登扎布说了一句话。他说:“警惕那个波斯女孩。”
色登扎布询问波斯女孩的样子,或者她的住址,拖依不回答了。他只是告诉色登扎布,她肯定会来找你。
色登扎布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把身上的黄色军装上衣脱掉,露出了传统的波斯袍子。她一伸手,竟然把头上的羊角辫拽了下来,一头长发披散下来。一个纯净的学生模样的女孩子,马上变成了一个女巫。
这个女巫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艳丽而神秘。她摇动手上的铃铛,拉着棺材的马车缓缓的从一个小山坡后走出来,站在色登扎布的面前。
色登扎布看着马车上的赶车人。那个人一身黑袍,长长的头巾遮住了脸,木桩子似地,一动不动。
女巫的声音依然稚嫩,她说:“说吧,地下城的入口在哪里?”
色登扎布看着女巫,问:“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女巫冷冷地说:“这个不重要。你如果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会告诉你的。”
色登扎布问:“革委会里是不是有你们的人?”
女巫猛然转头,看着色登扎布。色登扎布看着她,女巫说:“就像当初蒙古人遍布我们的土地一样,我们的人无处不在。”
色登扎布问:“你们是花剌子模的后代?”
没等到女巫回答,后面温厚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色登扎布,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是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数三个数,如果你还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送你去见你们的大汗了。”
“一。”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字。
色登扎布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自己成了铁马寺的住持后,已经有七个弟兄神秘消失了。谁都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认为,大汗的灵魂一定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们将在那个世界永生,他们失去的不过是一些皮肉而已。
色登扎布知道,他死了以后,剩下的弟兄们会找到那个传了七百多年的铁牌,把他郑重的传给另一个勇士。
他们从接受这个牌子的那天起,就等待着杀人和被杀,因此色登扎布没有太多的遗憾。
“二。”
色登扎布突然说:“请稍等,反正我就要死了,你们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会儿,那个温厚的声音说:“好吧。你是第一个幸运地知道我们的身份的人。你听着,我们的祖先是花剌子模国王扎兰丁的护卫,我们不是拜火教,这跟他们没关系,色登扎布,你满意了吗?”
色登扎布说:“那你们为什么要用萨满巫师的竖棺呢?”
女孩子接口说:“我先祖就是萨满大巫师,能闯九道关,能上长生天。”
色登扎布点点头,说:“谢谢各位了,请送色登扎布上路吧。”
色登扎布闭上眼,等着那个声音喊出“三”。
没想到,他等来的却是一阵哀嚎声。
日期:2018-01-11 07:20:00
4、拖依之死
色登扎布惊愕地转过头,看到呈半月形围着他的八个蒙面汉子接二连三地倒下,从他们的身后,走出十多个搭着弓箭的蒙古汉子。
他们越过那些尸体,围着色登扎布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巫。
女孩子叹口气,拔出枪,缓缓的把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她看着色登扎布,说:“我真的打算给你送个雕像的。”
色登扎布说:“你更想杀我。”
女孩子说:“我没想这么早杀你。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色登扎布看着她,心里有些难受。她是一个那么迷人的小女孩,他知道,她是必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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