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朝他笑了,笑得很迷人,有些邪恶。她说:“我知道你叫色登扎布。20年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色登扎布问:“你还要来杀我吗?”
他的话没说完,女孩手中的枪响了。
色登扎布只闻到一丝淡淡的甜腥,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女孩的另一侧额头冲出,女孩还朝他笑了一笑,就摔倒在地上。
色登扎布记得那个女孩子的话。他知道如果她真的是个萨满教徒,那她是会预知未来的。她说20年后能来找他,他相信她不会食言。只是他没有想到,等这个女孩的后代真的来找他的时候,她竟然成了拜火教的人。
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当年健壮的色登扎布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他还是活得好好的。闲得无聊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埋怨过那个女孩,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来呢?再不来,色登扎布可真不等你了。
乡长巴图开着他哐哐作响的吉普车来看他的时候,色登扎布忍不住问他,认不认识那个当年带着人来给他“上课”的女孩子。后来色登扎布想起来,如果是她的首肯,那些狂躁的小子真能把庙里的佛像给砸个稀巴烂。所以,她还算个好人。
乡长说:“不认识。那时候我还小呢。”
色登扎布若有所失。但是他还是让乡长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个女孩子的家。他还说出了跟着女孩子一起跑到他的寺庙的几个孩子的名字,也许问问他们,能有收获。乡长很忙,搬下粮食和奶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色登扎布去参加拖依的葬礼。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自从失去双腿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色登扎布是离他最近的人,常常去看他。他每次去的时候,都看到拖依坐在他破烂透风的蒙古包中间,披着毛毯,像一座静立的钟一样。色登扎布已经习惯了他的样子,每次都是帮他收拾一番,或者做点儿好吃的放到他的面前,自己倒几杯奶茶喝,就默默的回来。整个过程,拖依都是一言不发,好像颠着屁股忙来忙去的色登扎布不过是一只蚂蚁。
几天前,拖依让侄子赶着马车拉着他来到铁马寺。这是他失去双腿之后,第一次来看望色登扎布。
对拖依的来临,色登扎布感到很意外,甚至有些惶恐。当然,影响他心情的还有天气。那天天空黑云密布,天际线处,干脆就是一片乌黑。有隐隐的雷声从天际处四散开来,似乎做着某种预示。
拖依的侄子叫塔拉,他搬下拖依,把他放在地上,就去别的地方玩去了。
拖依坐在软垫上,朝着色登扎布笑笑,稳当当地坐在那里。色登扎布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基本不搭理,色登扎布也不奇怪,就忙活自己的去了。
晚上,色登扎布给拖依铺了床,要把这个肉墩子搬上床。沉默了一天的拖依却突然开口了,拖依说:“我自己能上床。”说完拖依两只手撑地,身体微微的斜着,竟然稳步就“走”了起来。到了床边,拖依两只手攀着床沿,一用力,竟然就把自己甩上了床。
色登扎布看着他,拖依得意地说:“你没有这本事吧?”老色登扎布遗憾地说:“没有。老了,没有力气了。”
拖依说:“我现在觉得两条腿其实是个麻烦。人有了腿老得更快。我觉得我没有老,如果给我一把长刀,我还可以继续上马杀人。”色登扎布同情地看了看他。拖依家里没有镜子,所以他看不到已经毛发稀疏、白发居多的自己。
色登扎布刚要转身回自己的寝室,拖依说:“色登扎布,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色登扎布好奇地站住,说:“我都快忘记你还会说话了。说吧,尊敬的拖依。”
拖依看着他,眼里闪着光芒,说:“色登扎布,我最好的朋友,你曾经问过我,我的腿是被谁割掉的,现在我要告诉你。”色登扎布惊讶地看着拖依,静静地听着这个30年前的问题的答案。
拖依说:“色登扎布,我们这里有叛徒,他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行踪,甚至每次行动的细节。我的双腿是在乌兰巴托被锯掉的,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色登扎布说:“当然想知道。”
拖依定定地看着色登扎布,说:“他们说,因为我杀掉他们的人太多。”
色登扎布想到了那个女孩幽怨的目光,说:“我们杀人都不少。”
拖依说:“可是我不后悔。为了我们的天神不受到打扰,杀再多的人,我也不害怕。我们是怯薛军中的精英,是大汗最忠诚的卫士。”
色登扎布问:“拖依,你知道是什么人锯掉了你的双腿么?”
拖依淡淡地说:“当然知道。是想打扰天神神圣灵魂的人。”
色登扎布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具体是谁。”
拖依想了想说:“都是些陌生人。不过我确定,真正的敌人就在我们附近,也许是我们的好朋友。”
色登扎布沉默着,点点头。
拖依说:“你要小心。李察汗和阿穆尔都是死在他们的手里。”
色登扎布说:“可是我们怎么小心?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拖依说:“这是最可怕的。我们在这里等着让他们一个个的杀死,而我们对他们却一无所知。”
色登扎布看着外面黑黑的世界,想起了一句俗语:你在注视着黑暗,黑暗也在注视着你。
拖依迟疑了一会儿,说:“色登扎布,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个线索。我在被他们送往乌兰巴托的时候,听他们说起过黄金面具。他们追杀我们,就是想知道天神的陵墓,就是为了那个黄金面具。”
色登扎布想起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有着桃红色晚霞的夜晚,那个宽厚的声音的话,就问:“拖依,拖依,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你吗 ?”
拖依看了看色登扎布的眼睛,眼神闪烁起来。
色登扎布叹口气,说:“拖依,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们即便知道入口也进不去的,只要有我们在,他们进不去。”
拖依惊讶地看着色登扎布,说:“你怎么知道他们问了我什么?色登扎布,你是不是他们的人?”
色登扎布说:“不是。30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也面临过一次选择。结果你知道,是李察汗他们救了我。”
拖依那天晚上再没有说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侄子赶着马车来接他。
从色登扎布这儿回去的当天傍晚,拖依的侄子又赶着马车到了色登扎布的寺
日期:2018-01-12 07:36:51
5 耍蛇的波斯人
色登扎布从拖依侄子平静但却悲哀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已经代替拖依,成了天神忠诚的卫士,现在怯薛军的一员了。
色登扎布爱惜地摸了摸拖依侄子的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拖依侄子朝色登扎布鞠躬说:“塔拉。”
色登扎布看着远处的“塔拉”(草原),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父亲坐在马背上,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他喃喃地说:“塔拉。”
色登扎布坐着塔拉的马车到了拖依居住的帐篷,看到拖依已经被人们打扮一新,躺在毡子上。色登扎布昨天晚上就有预感,他知道拖依昨天是去跟他告别的。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应该是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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