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贺嘉想到妹妹竟然是活生生被人用螺丝刀凿断手掌，那得承受多大的痛苦……贺嘉感到后脑勺发麻，心里有种万箭穿心之痛，一只复仇的野兽正在内心咆哮。
　　草婷看见贺嘉痛苦的表情，自己也挺难受。
　　“我上午打电话给田阿姨（法医），问清楚了关于这方面的原因。”
　　“怎么回事？”
　　“法医给出的推论是假死。”
　　“假死？”贺嘉想到了什么。

　　“由于呼吸、心跳等生命指征极其衰微，需要借助仪器才能检测，而假死状态的人从表面看几乎完全和死人一样，这期间大脑也没有知觉，即便是遭遇强烈伤害也不会醒过来。媒体也报道过，一些在火葬场死而复生的人，其实就是假死，目前医学对这方面的研究还不深，你一时难以相信也能理解。”
　　“不，我相信。”
　　贺嘉想起了一件事。妹妹出生时患了一种罕见的贫血病，后来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体质一向很弱。
　　假如妹妹处于假死状态，而不是活生生被分尸，也算是没那么痛苦了吧。贺嘉收起文件后，向草婷点了下头，感觉像是微微鞠躬的样子。

　　“谢谢，如果没事我先离开了。”贺嘉客气地说，正要转身的时候，却被草婷叫住：“请等等。”
　　“有什么事吗？”贺嘉的语气看不出是冷淡还是热情。
　　“你如果打算私下调查的话，我愿意做你的帮手。”草婷认为贺嘉不会拒绝，因为这个时候，有人支援绝对好过于单打独斗，越是理智冷静的人，越明白这一点。
　　贺嘉顿时皱了下眉，想了想，然后淡淡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现在可以开始吗？”
　　“可以。”草婷爽快地答应道。
　　两人到了旧城区“菊乐”社区的小街道，朝街头街尾扫描了一周，发现四周的建筑都很破旧，周围都是火柴盒般的多层建筑群，周围连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草婷一路打听，贺嘉一语未发，最终来到了江一波家所在小区的大门口。说是大门，其实也就是两扇永不关闭的铁门，一道红白色的车栅栏横在两道铁门之间。车栅栏右手边有一个门卫亭，只能容纳三张椅子和一张电脑桌大小。
　　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大爷双目呆滞，几乎不看进出的行人和电动车。
　　草婷朝门卫室走了过去，看到门卫老头糊里糊涂的模样，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
　　“大爷，跟你打听点事。”她个高显得成熟，从小受父亲影响缘故，言行看上去倒有些女警的做派。
　　“什么事？”老大爷嗓音极为低沉，嗓子眼儿好像有口痰一直卡在那里。
　　“星期五晚，也就是前天晚上，有个女孩来过这里，您有没有印象？”草婷一边问，一边掏出贺嘉妹妹穿着高中校服的照片（贺嘉给她的），“她的个头大概……一米六，很瘦，长发垂肩，穿一身校服，下身是裙子那种，背着白色双肩包……”
　　“你们是……”老头上下打量着草婷跟贺嘉。
　　“我们是派出所的，寻找出走少女。”草婷脑子转得快。

　　“哦，刚参加工作吧——”草婷点点头，贺嘉在一旁不动声色。老头看了看照片，接着说，“这个丫头来过这儿好几次。”
　　听到这话，草婷既惊讶又怀疑，谁知道老头是不是胡说八道？眼下处处都有睁眼说瞎话的人。
　　日期：2017-12-02 10:51:37
　　“周五晚上她来的时候，您有印象吗？”草婷接着问。
　　“大概八点左右吧，穿着校服，还向我打听那个小鬼——九栋二单元一楼那个江波。”
　　“江波？”草婷顿时转过脸望着贺嘉，捂着嘴低声道，“是不是叫江波？”
　　“江一波。”贺嘉面无表情地说。
　　“是，我们都叫他江波，瘦瘦小小的。”门卫大爷补充道。
　　草婷点了点头。对老头的话也逐渐开始相信。

　　“女孩儿离开时您注意到了吗？”
　　“嗯，我看见了，学生行头的丫头在这里不多见，我们这里是安置房，老人和打工的居多，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上学的，就那么几家人，我都认得。”老头说话的样子有些自鸣得意。
　　“确定吗？”草婷进一步试探道，“她几点离开的？”
　　“我想想啊，开垃圾车的老黄最后一班十点左右，那丫头在这之前走的，她走了后我抽了一根烟，上了趟厕所，老黄才开车离开，算起来应该是九点四十五左右。”
　　草婷有些惊讶。她对老头精明的推算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老头跟外表看上去的呆滞糊涂截然相反，可转念一想，毕竟人老眼花的，而且老头给人的印象有那么一点盲目自大，于是又让人质疑。
　　“她朝哪边走的呢？”
　　“出门右拐的，走的时候好像很赶时间……”
　　“你们这小区有监控吗？”
　　“嗨，我们这一片很和谐，哪需要什么监控，我老头子的双眼就是监控！”

　　“……”草婷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贺嘉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
　　还应该问点什么呢？这家伙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还是说我问的这些话他很满意？
　　贺嘉终于把脸凑到草婷耳朵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大爷，江一波的父亲没在这里生活是吧？”
　　贺嘉看过妹妹跟江一波的网聊记录，得知江一波父母离了婚，而且在医院时，留意到黄芩跟丈夫说过的一句话——“你前晚来的时候”，这样看，两人现在应该还没复婚。他把这些告诉了草婷。
　　“江波的父亲？那天晚上，他妈第一次跟男人一起回来，难道那个男人是他亲爹？简直没看出来。”
　　草婷也有些茫然。门卫大爷接着主动聊起了江一波的母亲，说的都是关于黄芩的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在茶坊上班，整天都浓妆艳抹等等。最后聊到江一波的继父，据说是个六十多的老头，原本打哈欠的草婷顿时觉得有些倒胃口。
　　“对了，大爷，那女孩离开后，你有见到江一波离开吗？”
　　草婷分析过案情以后，直觉也怀疑江一波。尤其听贺嘉说了在医院见过江一波的事后，她脑子里也萌生出假设的场景——
　　黄芩和江涛回家后，目睹了儿子的某种犯罪，而后合伙帮儿子掩盖犯罪。

　　“我没看见。”老头斩钉截铁道。
　　“当晚，江一波的母亲出去过吗？”
　　“没有，那女的最近半年来倒是很检点，下班后很少见她离开。”
　　门卫抬起头，好奇道：
　　“同志，江波一家人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我随口问问，多了解点信息而已。”
　　门卫大爷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先前同黄芩一起回来的男人是陌生面孔，所以有特别留意过他，比穿校服的少女要先离开一阵子。
　　“大爷，这小区还有别的门吗？”草婷接着问。

　　“没有，就这道门。”
　　“哦。”
　　草婷侧脸看了看贺嘉，后者依旧不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草婷觉得茫然又疑惑。
　　“你有没什么想问的？”
　　贺嘉摇摇头。
　　出小区门右转后，两人沿着街道一侧的服装店，掏出照片挨门逐户打听，有三个杂货铺店主都说见到了。两名学警按照目击者的指示，一直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