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这个时间段天色已经黑透了。学礼坐电梯到了八楼,然后步行来到了家门口。他正想要敲门,由于房门不隔音,里边传出男人大呼小叫的声音。他站在外边听得很清楚。
“老太婆,你把我的酒给我整哪儿去了?”
“今天是儿子生日,你就不要喝酒了,喝了酒又要闹得不欢而散。”
“老子喝点酒咋啦,当爹的就算喝醉了骂儿子,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慈母多败儿!不当丨警丨察跑去当什么侦探,蠢货,简直丢死人了!”
学礼放下手,闭上双眼,表情有些沉重。深呼吸一口,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个装着现金的信封,将它卡在门锁把手中。
肚子“咕咕”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转身瞬间,他的表情渗透出淡淡的不舍和哀愁。
离开小区以后,学礼把卫衣的连体帽戴在头上,背着双肩包行走在深秋的寒风中。
随后在街边找了一家小餐馆。叫了一碗骨头汤面,用手机支付了二十元。看了看餐馆,这时候吃东西的全都是年轻人,每个人都低着头,一边瞪着手机屏,一边吃东西。端盘子的几个服务员也趁着间隙,时不时用大拇指拨弄着手机触摸屏。
学礼环顾四下,几乎人人手上都拿着智能手机,这一刻,他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人类或许也是“人工智能”的一部分,早已分不清是谁在控制谁了吧。
人作为个体存在时,在有生之年如何风光辉煌,有过何种成就,最终也难逃一死,到头来终将化作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从这个名为地球的行星上消失。什么宗教信仰,什么理想抱负,甚至是活在当下拼了命的享乐,不都是为了逃避死亡的结果而自欺欺人吗?
学礼心想。
我又何必在乎当下的我,是做什么职业的——刑警也好,私家侦探也好,只要做的事是正确的,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就连正确和错误本身,也不过是留给他人和后世去评判的而已,我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嘟——嘟——
桌上的手机震动。
“喂,妈……啊,我今天不回来了,公司的同事非给我过生……对,我正跟同事们一块儿吃饭,很开心……”
挂了电话以后,学礼的脸色如同店外的秋夜般阴寒。店内几个陌生人,脸上也都是同样的孤寒。至少在学礼眼中是如此。
吃完面以后,看了看手机上的“健康助理”,今天的步行数已超过30000步,卡路里燃烧值也已经达成了目标。汤学礼每天都坚持锻炼,为的就是让体型和思维时刻保持着良好状态。
他随即利用手机平台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沿着三环路走了一段,然后横穿市中心,最后在学礼租住的公寓楼对面停了下来。他下车走上天桥,横跨马路,正好撞见一对吵架的年轻男女。男子身材壮如牦牛。女子打扮得很时尚。
“你干什么你,放手!”
女子不耐烦甩开男子的手,打算往前走,却被男子一把抓住手腕。
“你要敢跟我分手,我就杀了你全家!”男子的模样和语气都像是失去了理智。
汤学礼原本已经从这对男女身旁走过,但是听到男子这话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走向了男子。
“放手。”他指了指男子那只抓住女子手腕的手。
“你他妈谁啊,管什么闲事?”男子怒怼道。
汤学礼下意识伸手到荷包里掏证件。原来自己已经不是丨警丨察了。反应过来后,手指不停跟掌心揉搓在一起。
“我叫你放手。”他犀利的双眼中正气凌人。
“孙子,你还没完了是吧?”男子松了手,凶神恶煞地逼近汤学礼,上手一记直拳打过来,学礼一个躲闪,紧接着一个擒拿手将男子制服在地上。
汤学礼抬头冲女子使了个眼神,女子会意,感激地点了点头,高跟鞋发出的“噔噔”声急匆匆由近到远,学礼才松了手,站起了身。
男子咒骂着站起身,“你他妈多管闲事,知道我是谁吗,你给我等着!”男子掏出电话叫人。
汤学礼不屑地瞪了瞪男子。
“你真要是个爷们儿,就不会说那种蠢话吓唬女人。”说完转身就走。男子站在原地,嘴里依旧用脏话咒骂着,声音却颤抖的厉害。
学礼下了天桥,路过一个灯光透亮的报刊亭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瞥到晚报上的头条大字新闻——《驱魔杀人案令警方束手无策》。
汤学礼买了一份报纸,只保留了这个版面的内容,折叠好以后放入了背包,其余的页面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走到了小区门口,抬头看了看高楼公寓,他却没有进去。熟悉的房子而已,根本不是“家”,每日早出晚归,到底为了什么?侦探、刑警,以及破案的荣耀光环,这些东西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进小区,沿着冷清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突然间有一辆车冲出来把我撞死了,我会觉得害怕和遗憾吗?
不,没什么好害怕的,人固有一死。要说遗憾,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日渐苍老的母亲,至于其他的,工作也好,女人也罢,美食或者旅行,甚至是向来热衷的破案本身,竟然都感觉不到一丝羁绊。
回首这些年一路走来,自己太过于执着了,甚至钻了牛角尖,脱掉警服后的一系列经历,却令自己慢慢“参透”了,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太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
可是,人,有的选吗?
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还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学礼停下脚步,捋了捋背包肩带,转身往租住的公寓走去。
日期:2017-11-29 11:03:01
第二章
一辆白色“三菱”越野车,在行驶缓慢的三环路上蜿蜒蛇行。草婷粗鲁地拍打着车喇叭,见缝插针般,见车超车。副驾座的罗志文既生气又无奈,圆滚滚的大脸上,小眼珠子也瞪得圆圆的。
“我说长腿妹,你这么着急,是想送叔叔一程,是吧?”
“我也是为了工作嘛,你如果真走了,也算是因公殉职了。”
“呸呸呸!”罗志文额上冒汗,一手抓紧了车窗上方的扶手,“童言无忌!”
草婷扬了扬柳眉,黑宝石般的眼珠子水汪汪的,露出一副俏皮的模样。怎么看她也不像三十岁的女刑警。头发比以前剪得更短了,像个二十出头的英俊小生。
“开稳点,甩来甩去把我头都给甩晕了,什么老司机。”罗志文皱起肉嘟嘟的鼻头。
“既然有人报案,我们必须得争分夺秒。”
“我说腿妹,故意气我是吧,你晚点到,尸体难道跑了不成?变得跟付燕青一个德行,怎么不学学你罗叔这份淡定。”罗志文拍了拍厚实的胸口。
“这就叫跟好人学好人——不知道以前带你的师傅是个什么人。”草婷揶揄道。
“我师傅……”罗志文欲言又止。好些年都没见过面了。
“哟,怎么了?你师父死了?”草婷伶牙俐齿,习惯性口无遮拦。
“别胡说。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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