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看了看时间，七点过了，去干杂店问了一下，晚上有杂酱面卖，于是喊了三两杂酱，两个煎蛋，风卷残云，很快吃完，又给老眼打了个包，正要离开，干杂店老板说“货”到手了，就是之前我们要的“民丰矿业”的工装，两套，衣服加裤子，很旧了，有一件裤子内侧还有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故死亡后不要的衣服，本来说好七十块钱一套，我借口“有血”，砍价，砍了半天一分钱没降下来，没法子，给了钱，穿上其中干净的一套，回到招待所。

　　进了大堂，有两个矿场工人坐在长板凳上看电视，二姐坐在吧台后面，瞄了我一眼，我没理她，进了“大屋”，里面已经开了灯，光线昏黄，或站或坐有三个工人，都在脱衣服，一身汗臭似乎准备去洗澡，左边角落床上，老眼朝向内侧躺着，身上盖了一床厚铺盖，一动不动只露出后脑勺。
　　我走到床边，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喊他。

　　万一，他身上那个“木僵”传染咋办？
　　转念一想，管他的，真要传染，早传染了，现在我还没事，这似乎也说明老五的判断是正确的，老眼说不定就是石寨子的人，或者有某种渊源，他身上那个病说不定就是以前落下的，不然，这几天我天天跟他在一起，接触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食物哪怕晚上睡觉的房间都是一模一样，他要是被什么人给传染，那我肯定也“中标”了，我既然没事，那就跟我们这几天的经历无关，对，一定是这样！

　　一想到这点，我舒口气：“老眼！老眼！”
　　老眼一动不动。
　　“老眼！”
　　他还是不动。
　　“肯定生病了。”身后一个工人道：“盖这么厚的铺盖，肯定是打摆子。”
　　“老眼！”我狠狠推了一下，他“嗯”了一声，还是不动。

　　“走！按摩！”身后另外一个工人大声说笑：“哇！小妹脱衣服喽！快点看！”
　　老眼身子一动，忽然转过脸来。
　　“哈哈哈！”几个工人都在笑：“还是这个管用，哈哈哈！”
　　说完都端起盆子出去了。
　　我没理他们，打量老眼几下，心头一凛：他脸上的那个青色愈发严重，整张脸都是青灰色，鼻翼一张一翕，却听不到呼吸声。
　　“喂！起来吃东西！”我把饭盒在他脸前一晃。
　　“妈——逼——”老眼含糊骂了一声，颤巍巍坐起来：“几——点——了——”
　　我心头“嗵”一下，猛然一沉：舌僵！
　　“七点过了。”我把饭盒丢在床头，一时犹豫，该不该去搀扶他。

　　老眼抖抖索索坐起来，把枕头靠在身后，坐起来：“妈——逼——老——子——居——然——睡——了——四——个——小——时——妈——逼——啥——子——吃——的——”
　　“面。杂酱。”我递过去。
　　老眼似乎很累，胸口一起一伏，但很奇怪，听不到他鼻子的呼吸声。
　　他抖抖索索，打开饭盒，拿筷子捻了几根面条，无声送入嘴里，含住，嘴巴上下微微动了两下，又伸出筷子，捻了一柱，往嘴里送，一道红油从他左嘴角流下来。
　　“饿慌了嗦？”我不由好笑：“慢点吃。”
　　老眼一对鼠眼直勾勾盯着前方，没戴眼镜，显得更小，简直像两颗黄豆，他似乎没听见我说话，嘴巴微微嚼了两下，又伸出筷子，捻了一大条。
　　“喂！你先吞了再说撒！”我朝他吼了一句。
　　老眼充耳不闻，筷子一缩，又把那一大团面条塞进嘴里，喷出几道红油，顺着下巴往下滴。

　　而他嘴巴已经鼓成了一个大包，里面全是面条，而他似乎没有察觉，筷子一伸，又伸进碗内。
　　“靠！”
　　我心头一跳，意识到不妙！
　　日期：2017-12-27 15:11:27
　　“喂喂喂！”我一把抓住他拿筷子的右手：“你吞了再捻！”
　　老眼还是呆呆注视前方，嘴巴鼓起一个大包，嘴角挂了几截面条，右手筷子已经夹了一团面条，正往上提，我死死一摁，他力气却奇大，竟然摁不住，还缓缓往上提。
　　“锤锤！医不了你吗？”我大吼一声，手一放，抓住筷子，狠命一扯，筷子扯脱，面条“忽”一下滚落在床单上。
　　老眼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大鼓着嘴巴，缓缓转向我，喉结急速滚动几下“呜咕咕”发出几个声音，似乎在抗议我一般。

　　“老眼！”我把筷子一丢：“喂！周师兄！你到底咋了？”
　　老眼定定看我两眼，喉结“骨碌碌”滚动几下，脑袋一低，“哇——”一声，嘴里面条整个儿吐出来，吐在纸盒里面。
　　我一阵恶心：“我靠！”
　　老眼胸口一起一伏：“妈——逼——醋——放——多——了——”
　　“好好好！醋多了！”我一把扯过饭盒：“不要吃了！放手！”
　　“妈——逼——”老眼嘴角全是红油：“饭——都——不——给——老——子——吃——老——子——以——后——不——带——你——出——来——操——了——”
　　我懒得理他，到处找垃圾桶，找了半天在门口墙角发现一个，丢掉，走回去，老眼已经滑下去，枕头歪过来遮住他脸，好像又睡过去了。
　　我来不及细想，怕二姐骂人，三两下收拾了一下，床单上留下一团油印，没办法，把铺盖一拉，遮住。
　　弄完，站在老眼床前，摸出烟，定定看他。
　　我靠！看这个样子，他开始严重了！

　　不行，得找一下老五，再不采取点措施，今晚上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赶紧来到大堂，那几个工人还在看电视，吧台里坐了一个小妹，十八九岁，围了一个白色围腰，我知道是招待所员工。
　　我就问二姐哪儿去了。小妹说吃饭去了。问多久回来，小妹说，说不定，要打牌的话就不回来了。
　　我就问知不知道高金明的电话，小妹说知道，给了我一个小灵通号。
　　我赶紧用吧台的座机给他打了一个过去，过半天才接。
　　“五哥，是我。”

　　“你哪个？”老五顿了顿：“哦，是你。咋了？”
　　“是我。”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朋友出了个状况，你好久来？”
　　“咋回事？”
　　“啧啧！一句话说不清。你好久来？”
　　“我还有事。要晚点。”老五顿了顿：“你莫走。我弄完就过来。十一点左右。”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没办法，在大堂呆了一会儿，回到“大屋”。
　　老眼还是之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又睡熟了。

　　我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脑袋里一团乱麻，看了看时间，快八点了。
　　又走到大堂，先看了一阵外面门口打牌，看得无聊，回到大堂，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看了一阵，脑袋昏昏沉沉，睡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突然被人推醒。
　　睁眼一看，竟然是那个小妹，她一脸神秘：“喂！快起来！”
　　我坐起来，环顾四周，人早走光了，电视也关了，看来已经深夜了。
　　“干啥？”我打个哈欠。
　　“他们喊你进去。”
　　“他们？”我一愣：“哪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