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1-17 09:40:50
　　十一、肚子里的乌鸦
　　石头城第一探长薛无常因拍了龙德彪一掌而被震得吐血之后，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才醒来。他一醒来，便迫不及待地去面见石头城的执政官倪蚂璧，向他详细汇报当时的情况。那会儿是正午，倪蚂璧正和司法院院长曹虎、检察官牛不群、治安总督马明头一块商量如何抓捕、处置那位来自异乡的裸男—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动机是什么？”倪蚂璧问道。
　　“他有动机吗？如果一个人被迫做出某些事情，我们就可以认为这个人没有动机，他只是在某个情景中被动地挣扎而已，因挣扎而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行为并不蕴涵潜在动机。”司法院院长曹虎说。
　　“那你们认为他有没有动机呢？或者，我们换一个词，‘根据’或者‘理由’似乎更能宽泛地表达我所要表述的内容。也就是：这个人—这位来自外乡的裸男—为什么会出现在石头城，为什么要**石头城的官员，并且不分男女，为什么要一直蹲在苦井巷子里，迟迟不肯离开？这一切发生的根由是什么？他对我们到底是敌意、善意抑或中立？”倪蚂璧说道。
　　“问题关键在于，他理解他自身的行为吗？我隐隐感觉，当他**我们时，他似乎并不知道那是**，他甚至还与下水道发生性行为呢？所以，他并没有任何动机，也似乎没有任何意志，只是一块极富有弹性和攻击力的肉体而已，当然，他也不会陷入某种挣扎的困境，因为对于他而言几乎不存在所谓的困境。”检察官曹虎说道。
　　当检查官这样说时，众人突然沉默了下来，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了。
　　“他有点像某种自然力量，无所谓生死，只是随意流动，任意挥洒欲望而已…”司法院院长牛不群补充说。
　　“在某种意义上，他有点像我们的祖辈—最古老的食人族。食人族的原始状态似乎就是这种始于欲望、终于欲望、被欲望完全充实的状态，只不过因为我们现在与人类搅合在一起了，欲望被分化了，变得更加细致和精巧了，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规则和秩序来维系这种欲望的分化，而在这种规则与秩序之网中，我们正渐渐遗忘我们的传统，逐渐被人类同化，内心也因为有了所谓的道德而变得小心翼翼与懦弱不堪。”牛不群继续说道。

　　“我们一直在进化，所以就目前而言，他已经不适合我们了，毕竟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了石头城的顶端，我们需要的是秩序和安宁。”倪蚂璧说。
　　“秩序和安宁并不是目的。”牛不群说。
　　“什么才是目的？”
　　“秩序和安宁至少不是食人族的目的，食人族天生喜欢血腥与征服。”
　　“可血腥与征服本身也不是目的。”检察官曹虎说。
　　“问题在于，当我们作为食人族小心翼翼地按照人类最接受的方式来统治他们之后，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到最后，我们恍然发现，其实我们已经变成了人类，并且是比人类更加人类的人类，由于我们已经变成了人类，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如果我们真正统治了人类，那么我也就没有真正统治人类，而是人类在统治食人族，总之，我们好像陷入了某个悖论中。”牛不群说。
　　“可那又怎么样，如果食人族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统治石头城的并不是食人族而是作为被统治者的人类时，那么统治石头城的还是食人族，就像此刻的我一样，很显然，我是个食人者，并且正作为石头城的总执政官统治着人类，只是我不再吃人而已，因为吃人多少让我感到有点恶心。”倪蚂璧说。
　　治安总督马明头仰起脖子皱着眉头听了很久，硬是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总觉得他们在绕来绕去，讲了一堆没用的废话。他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似乎想回家睡觉了。可就在这当头，门卫弓着腰进来报告说石头城第一探长薛无常求见。
　　“来得正好！让他进来！”倪蚂璧站起来，朗声道。
　　他刚说完，门卫便扶着薛无常进来了。薛无常穿着紧身黑衣服，弓着腰，脸色苍白，不时发出一阵长长的咳嗽声。众人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咳嗽停下来之后向他们讲述当时的情形。

　　“我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这是第一次，并且是内伤，我憋了两天两夜，现在胸口还很痛。”良久，薛无常捂着胸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是怎么受伤的？”马明头问。
　　“我只是拍了他肩膀一下，就莫名其妙地被震得七窍流血。”
　　“你也算是石头城食人族中一等一的高手了，怎么会如此不堪呢！”马明头感到无比疑惑。
　　“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薛无常突然阴沉着脸说道。
　　“谁？”
　　“契约技术联盟的首领—杨云瞳！”他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当他说出“杨云瞳”这三个字后，周围的人不禁直立起腰，身子微微后倾，整个会场的氛围变得异常严肃和凝固了。
　　“你为什么会想到他？”
　　“在杨云瞳单枪匹马袭击石头城的那个夜晚，我曾在无影山下感受过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致密的刚力，而当我把手掌搭在那位赤裸壮汉的肩上时，我从他身体里感受到了几乎是相同的力量。”薛无常说。

　　“这事得禀报大将军，我们可能已经处理不了了。”治安总督马明头接过话茬说道。
　　“大将军成立了一个专门针对杨云瞳的追杀团，是时候派上用场了。”检察官说。
　　“可你确定那是杨云瞳吗？”牛不群提出了质疑。
　　“我也不敢完全确定是他，可不管他是不是杨云瞳，我们估计都对付不了他，他简直就是某种纯力量的载体。”薛无常说。
　　“他为什么要一直停留在石头城呢？”倪蚂璧问道。
　　“他说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回到他的铁笼子里，而如果她一直不回来，他会永远守在那里。”
　　“他所等的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当时没有细问。”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把我们或者其他人理解为是他的敌人，而他只是在这里等一个人而已，等那个人回来了，他就会离开石头城，是吗？”倪蚂璧又问道。
　　“差不多！”
　　“那如果我们所有人一直不理他呢，就当他不存在一样，而他似乎也不会主动做出破坏性的举动—这难道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吗？”倪蚂突然兴奋地说道。
　　“按照我多年的经验。”牛不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像他这样一个人，迟早会吸引与他类似的人聚集在他身边，就像一个污水塘一样，如果它一直在那里，即便他什么也不做，石头城里那些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污水也会自动涌向他，换句话说，即便我们不理他，别人也会理他，因此，他迟早会给石头城带来暴力和混乱。”牛不群冷静地说道。
　　“是的！”曹虎呼应了一声。
　　“听别人说，他毁坏了倒影世界的门店，并且杀死了倒影世界里的两个顶级杀手，这是真的吗？”倪蚂璧又问道。
　　“据我调查，这是真的。”马明头说。

　　“那倒影世界现在有何反应？”
　　“听探子说，倒影世界里的恶人们已经在影子会议上下了暗令追杀他，并且派出了倒影世界里排行第一的杀手，据说那是一位黑教法师。”马明头说。
　　“暗令一出，必然风起云涌，暴风雨就要来了。”牛不群叹息道。
　　“把当前关于那个裸男的所有信息汇集起来，写一个折子呈报给长老会以及大将军，请求支援，同时派几个卫士暗中监视他，看他还会有什么举动，同时也要留意倒影世界那边的动向—最好的结果是，倒影世界的那些杀手们能够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