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2-11　22:59:49
　　（49）
　　
　　第二天上午，唐恩泽穿着黑色弹力背心和运动短裤，蹬了一双运动鞋，身体结实而干练，黝黑的肌肤放肆地暴露在阳光之下，他领着七八个弟兄驾着一辆小车和一辆W市车牌的货车一前一后来到了鲁四巷农贸市场。
　　
　　到鲁四巷入口时，小车顺利进去了，可货车刚到门口，就被鲁四巷市场里穿制服的经警拦了下来。
　　
　　所谓经警，就是90年代末，为顺应社会经济发展需要，一些企事业单位自身聘用的保安。当时 “经警”业务归当地公丨安丨机关指导，人事关系都在所属的企事业，负责本单位内部的安全保卫工作。后来有些不法企业竟然私自招聘社会闲散人员充当经警，给当地社会治安带来了极大隐患，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些人大多身着警服，佩戴警徽，所以给普通百姓在警种分辨上造成了极大的混淆，也破坏了人民丨警丨察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直到《人民丨警丨察法》的实施，2002年国务院取消经济民警队伍的组建等审批项目，经济民警已不再作为一个警种存在，这种新经济时期的奇怪产物也如昙花一现般瞬间消逝而去。
　　
　　一个经警叼着烟站在货车前，一兄弟摇下车窗，问了句：“咋了？不让进啊！？”
　　“交钱了吗？”经警眉毛一扬，
　　“交啥钱？”一兄弟装糊涂，
　　“我靠！你新来的？”
　　“是啊！头一次到这儿！咋了？”
　　“你看看通知，天水洲除了盛兴货运的车，其他车进市场送瓜一律要交费！”那经警指了指旁边墙上的布告，
　　“你看花眼了吧！你看这车牌，我们是本市的车，不是天水洲的，也不是送瓜的，我们是买瓜的，车是空车。”一兄弟嘴里不含糊，把经警惹恼了：“我他妈管你送瓜的，还是买瓜的，进去就要交费！”
　　“我操你妈，我要不交呢？”“那你试试！”经警一挥手，大门口保安室的另几个经警也发现情况不妙，拎着黑胶皮警棍跑了出来，同时呼叫增援，货车里的几个兄弟也“哗啦”打开车门，也拿着铁棍跳下车，双方剑拔弩张。
　　
　　“误会！误会！别动手！”唐恩泽老远嚷了一嗓子，两边的人顿时都停住了身形，唐恩泽和小车里其他几个兄弟也跑了过来，唐恩泽来到跟前，打量了一圈对方，笑着掏出烟一一递上，开始经警们有些犹豫，其中一个想了想，接过了烟，其他人一看，也接了过来，他们感觉到今天这些人绝不是等闲之辈，真干起来，自己讨不到半点便宜，再说自己是明处，对方什么来头，自己一无所知，所以也不敢贸然行事。
　　
　　唐恩泽正装模作样的和对方解释着，这时候，从市场里面黑压压涌出二十多条汉子，都没着经警制服，手里拎着家伙。领头的是个大高个，四方脸，留着青须胡子茬，大步流星朝这边奔来，边走嘴里边嚷着：“操你妈勒比，还和他们解释个**，干他们丫的！”
　　
　　唐恩泽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对方要先动手了！说时迟，那时快，唐恩泽抬起一脚，首先就把身边的那个经警一脚蹬出三四米远，刚点燃的香烟划空而落，几乎就在同时，兄弟们齐齐动手，抡起铁棍就噼里啪啦先砸上了，几个经警没防备，顿时抱头鼠窜，唐恩泽大叫一声：“撤！”兄弟们连忙扔下铁棍，跳上两辆车，外面的货车一个倒档，加油猛退，眼看就要上大路了。
　　
　　唐恩泽坐在小车副驾驶的位置，关上车门，连声叫：“快！快快！快撤！”开小车的兄弟被唐恩泽一催，顿时手忙脚乱，倒档挂成了前进档，一加油，车不但没退，反而像离弦的箭一般，迎着扑上来的人群冲了上去，小车里的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叫：“操！反了！”唐恩泽连忙指挥：“冲上去，去球！”小车一声轰鸣，车底滚出乌烟瘴气向对方撞了过去，领头的大高个吓一大跳，没想到对方的车冲了过来，侧身就躲，其他二十几个汉子也扔下武器，四散躲开，只见唐恩泽的小车冲出人群，连撞两个瓜摊后，直接从东门进，西门出，留下长长一串刺鼻的尾气，逃离了鲁四巷农贸市场。
　　
　　两辆车十多分钟后在一片小树林旁碰了头，七八个人下了车，都喘着粗气，互相看了看，大笑起来，一个兄弟抹了抹身上的血，唐恩泽问：“中招了？”“没有，他们的，溅的！”另一个兄弟大笑：“我日！今儿都跑得贼快啊！哈哈！”“废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也不说说什么状况！！”“哈哈！就是！”唐恩泽派了一圈烟给大家伙压惊：“操他奶奶的！没想到这帮孙子生猛的很，我他妈还想套个近乎，嘴还没张开，那大个子就要动手，**人！”
　　
　　一个兄弟冲着那个挂错档的后脑瓜就是一巴掌：“你今天怎么开车的？差点被人家包了饺子，叫你倒车，你倒好，死命往前冲！吓得老子我……”“我不是一着急，挂错挡了嘛？”“哈哈！得亏不是公丨安丨局，要不然，我们能把自己直接送到笼子里面去！”“哈哈！你大爷的……我怀疑你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天生一马路杀手……”“今天他要请客，把我们给害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调侃着，唐恩泽打住了大家：“今天这事，大家到此为止，都别传出去。今天这一碰，感觉他们不是善茬，先回去和魏哥商量商量，看看那大高个是什么路数，改天头一个先灭他！大家分头走吧，晚上去天都碰头。”大家伙应了一声，两辆车都换了车牌，一南一北先后离开了。
　　
　　魏志斌和刘彪刚从建三路口的康泰机电走出来，唐恩泽的电话就追到了。魏志斌和刘彪今早一起去了趟康泰机电，两人一身白衬衣、黑西裤、真皮皮鞋油光澄亮，魏志斌还特意夹了个手提包。魏志斌和刘彪一副老板派头，让康泰公司不敢怠慢，两人很快就被康泰机电的老板请进了会谈室，公司小姐斟茶以后，就没再进来，十五分钟之后，康泰机电的老板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大门外，公司员工看到老板回屋时的笑容异常僵硬，没人知道刚才那两人是何许人也，他们只是从老板的眼神里读出了后怕和惊恐的含义。
　　
　　几乎同时，派出所老王接到了媳妇的电话，说弟媳又重新回公司上班了，而且待遇比以前还好。老王有些摸不着头脑，康泰的老板吃错药了吧！
　　
　　下午，天都美食街，最内的小雅座。
　　魏志斌、刘彪、唐恩龙、唐恩泽四个人边喝茶边商量着，没一会儿，葛老货也探头探脑的钻了进来，魏志斌示意他一起坐下，刘彪和唐家兄弟有些纳闷，为啥会把葛老货叫来。
　　
　　魏志斌：“今儿把大伙儿叫在一起，就为一件事，鲁四巷农贸批发市场，咱们要不要吃？怎么吃？”魏志斌拿起一盒烟，手腕一抖，烟盒里的一根烟斜叼在了嘴角：“今天我把葛总叫到一起，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咱们这些人打江山行，可守江山，还得葛总出马，打理鲁四巷这盘口可不是小数目，稍有不甚，大家这些年打拼的一切都付之东流，我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没意见！魏哥，你说了算，你叫我们咋干，我们就咋干，上刀山下火海一句话！”唐恩龙最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魏志斌和刘彪听了呵呵一笑。
　　葛老货有些受宠若惊，第一次能参加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他也很想表现一下：“魏哥啊，我老头说句心里话，今儿魏兄弟这么看得起我，我当着各位兄弟的面，敞开心窝说句话，以后只要魏哥和兄弟们一句话，我老葛这把老骨头就交给大家了！”
　　魏志斌起身拍了拍葛老货的肩膀头：“葛总，见外了，以前咱们是有点误会，可也算不打不相识，可至从我们这帮人在一起共事以后，我就再没把您葛总当外人。当然有些事不说，不是不信任你老哥，反而更是为了保护您，您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赚点钱，抱孙子养老比什么都强，你说呢？”
　　葛老货点头如鸡啄米，连声说对对对。“表决心”似的客套话重要而短暂，之后几个人开始商量起来……
　　
　　第三天中午，魏志斌和关老二见面了，两人定在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碰头，关老二剃了个青皮瓦亮，凉快，一袭黑色，身后只带了一个小弟。
　　
　　关老二一进门，那大秃瓢就吸引众人的目光，服务员走在前面，关老二大大咧咧跟着，一路东张西望，有一桌就餐的客人侧目看了看他的光头，被关老二瞪了一眼，不敢抬头。
　　
　　服务员领着二人直接到了雅座，魏志斌、刘彪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刘彪先和关老二握了握手，互相客套了几句，魏志斌示意大家落座。大家都坐下了，只有关老二的那个小弟没坐，依然站在关老二身后。
　　“小兄弟，坐下吧！？”魏志斌微笑的看着他。
　　那小弟不敢动，皱着眉头看了看关老二。
　　“魏哥叫你坐你就坐，不给魏哥面子啊?!”关老二发了话。
　　“是！关哥！”
　　“还不谢谢魏哥！？”
　　“谢谢魏哥！”
　　刘彪仰面大笑：“哈哈哈！江北区的果然不一样，教导有方！教导有方！”
　　“彪老弟见笑了！”关老二嘴一咧：“这小兔崽子跟我好几年了，后生聪明！很对我的脾气！”。
　　“小兄弟，你能跟着关老二，那是你的福气啊，好好干！”魏志斌插了句。
　　那小弟笑了笑，不敢说话。
　　“魏哥，你们今天怎么定了个洋饭店吃饭啊？他妈的又贵！还吃不饱！日！”关老二抬头四周看了看环境。
　　“呵呵！关键是个清静！”
　　
　　不一会儿，点的菜上来了，几份八成熟的皇牌牛扒，一盘水果鸡丁沙律，几碟意大利粉。菜都是魏志斌点的，其他人对吃西餐根本就没谱。关老二和刘彪看着面前一堆“刀叉剑戟”不知所措。
　　
　　“哈哈！真他妈麻烦！日！吃了饭还上那么多家伙！”刘彪笑骂着。
　　“有酒没？”关老二叫了声。
　　“想喝酒啊！？”
　　“没酒怎么行啊！？”
　　“小姐！！”刘彪大声叫了起来。
　　一位服务员走了进来：“请问几位，还想要点什么？”
　　“有酒吗？”关老二不拿眼看他
　　“有，你看你需要哪种酒？”侍从打开餐牌，翻到最后几页酒水处，递给关老二。 关老二一看，全是洋文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名字，眼睛发荤：“你这什么破烂玩意，看不懂，都不要，有北京二锅头吗？”
　　“啊！对不起，没有！”那服务员第一次见到来西餐厅喝二锅头的。
　　“操！连二锅头都没有，你他妈什么破店啊！”关老二拍了下桌子，吓得那侍从低着头，一个劲的吞口水，脚也迈不开道。
　　魏志斌和刘彪笑了，那小弟也捂着嘴笑，后脑勺被关老二打了一巴掌，不敢放肆了。
　　“算了！店没有，就去外面买两瓶，一起结算！”魏志斌笑着打发走了服务员。
　　
　　没一会儿，那服务员拿了两瓶酒进来，给大家满上，关老二又让那侍从收走那些金属餐具，换了一双筷子，吃意粉方便。
　　“来来来！干！”关老二先起身敬了各位一杯，一仰脖，杯见底。其他人也不含糊，都干了。
　　
　　“王巧儿的事咋样？”魏志斌一开始，没提鲁四巷农贸市场的事。
　　“唉！现在我还真说不上怎么回事！”关老二夹了块牛扒塞在嘴里：“只知道也是行家。估计老姚和王巧儿的死是同一伙人干的。”
　　“姚志远不是死在一个卖瓜的小子手里?”
　　“狗屁！姚志远那晚开始确实和那傻小子干过一架，可也只是背上挨了几刀，根本死不了。要老姚命的，应该另有其人，丨警丨察私底下还在继续查。不过那卖瓜的傻小子已经被抓了，被打得要死要活得，又一只替罪羔羊。”
　　
　　其他人都静静听着。魏志斌问了一句：“你们老爷子现在咋样？”
　　“能咋样，吓得根本不敢挪窝。江湖就是这样，老人害怕了，小孩长大了。他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的让大家小心！”
　　“关二哥！你自己也要多留神啊！江北没剩什么人了！你要再出事，老爷子就成光杆司令了。我们可都等着看好戏呢！”刘彪挖苦了一句，
　　“靠！你们这帮孙子！要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
　　“王巧儿刚接过老姚的地盘，命归西天，也该轮到你管管那些鸡窝了吧！？”
　　“操！不管，让我去管那些**？！让花将去吧！他狗日的对口，希望他管，他也死！**克他八字。”
　　
　　刘彪笑到：“他死了，就该老爷子亲自出马！哈哈！那些小娘们不把这老家伙干死在床上？！哈哈哈！”
　　“呵呵！老爷子身体好的很呢！”
　　“再好他也是上年纪人了，说完就完，多少人都惦记他死啊？”
　　“他死？！呵呵！你死他都没死呢！老家伙命硬着呢，想接他的班还真得等他两腿一蹬的时候再说这话！别说过他这关，能过他手底下的罗强就算你命大。”
　　“哪个罗强？”唐恩泽问了句。
　　“还有哪个罗强？！不就是市一监集训大队的那个罗强，那傻吊十根电**（电棍）上身，他都没吭一声。”刘彪出狱以后，曾经听说过这个人。
　　“那小子，我也听说过，不过，无缘相见！他以前干嘛的？”魏志斌吃了口菜，
　　
　　“那小子打过老山。有次战斗，整个阵地只剩他和他们班长两个人，那班长想逃跑，他不让，结果两人干上了，班长被他打折了腿，他一个人坚守阵地一天一夜，直到援军到来。事后，那班长死不承认自己是逃兵，反咬一口，说罗强公报私仇，又没有第三个人给他们作证，所以，军队对罗强的态度是功过抵消，没有处分，也没有战功，复员以后，也没人给安排工作。后来，他因袭警伤人进去了，再出来后就跟了老爷子。”
　　
　　“我倒很想见见他！” 魏志斌萌发了见见他的念头。
　　“见他干嘛？跟个茅房里的石头蛋似的，又臭又硬，你们没事也少惹他，那小子是个疯狗！除了老爷子，没人他放在眼里！”关老二很是反感。
　　
　　“听说，鲁四巷农贸市场以前是王巧儿罩着的，现在咋样？”刘彪假装随便提了一句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有事啊？”关老二“咕咚”自己又喝了一杯，他酒在口里，可心如明镜，关老二如猎狗般嗅出点味道。
　　
　　“哦！问问而已！”魏志斌立刻峰回路转，绕开话题。
　　
　　“其实，这王巧儿和那市场老板关系很一般，那小子是扯了虎皮当大旗，他小子每月给王巧儿保护费，对外就吹嘘他是王巧儿的人，让别人不敢小看他，其实他算鸟玩意！尽往自己脸上贴金！靠！” 关老二倒也不避讳。
　　
　　魏志斌和刘彪对了对眼，魏志斌说：“原来如此！关老哥，我实话也不瞒你，这次找你来，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说吧！什么事！？”关老二抹了下嘴，一脸正经，放下了筷子听着。
　　“我对鲁四巷农贸市场有点兴趣！你意下如何？”
　　“什么！？你想吃下鲁四巷！？”关老二先是睁大了眼睛，喝了酒的脸显得更红，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小弟，顿了顿说：“魏志斌，按规矩，这话你不该对我说，我毕竟是江北的人，虽然这鲁四巷，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就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拱手相让，门儿都没有！”
　　“关二哥，我这不是找你商量吗？别那么激动，……”
　　“打住！算了，咱们还是兄弟，今天这话，你只当没说过，我也只当没听过，鲁四巷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今天话不投机，就到此吧，我先谢谢各位的款待，后会有期！我们走！” 关老二铁青着脸，带着小弟，起座走人，留下了少许不欢而散的味道。
　　刘彪事后大骂关老二给脸不要脸，只有魏志斌淡淡一笑，说了句：“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