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义杰有一个结交广泛的好舅舅,还有一个能出得起点钱的好家庭,与他发生冲突的又是一个早就恶名昭彰的大流子。所以,他坐牢的时间并不太长。
同样都是重伤害,被砍的闯波儿判了两年半,刑期服满;砍人的姚义杰却只判了一年另六个月。
在号子里呆了七个多月之后,他就获得了保外就医的机会,重返自由。
这个世界,很奇妙,是吧?
回到亲人身边的姚义杰度过了最初一段平静日子,一切都好像回归了正规。
只是,在那样的岁月中,一个年轻人拿刀杀过人,坐过牢,还剃着个走到哪里都极为显眼的秃子。
一切还能回得去吗?
当然不能。
姚义杰失去了在文化站的工作,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单位再愿意收他。无奈之下,家人告诉他,先安心呆着。过后家里出点本钱,做个什么小生意。
然后呢?
然后在九镇周边某个乡村找位家境贫寒,一心想要嫁到九镇来,吃国家粮,走水泥路相貌中下却也能生能养,不嫌弃劳改犯的姑娘。
再然后就和姑娘守着自己的小摊小店,生个孩子,逢年过节提点礼物,带上妻儿,踏着泥泞小道去乡下给岳父岳母拜节。
和那些脸上带着卑微、淳朴、奉承笑意的乡下亲戚们喝个几杯,醉意茫然的时候,自己会想到什么?
是与王丽在小旅社的那一晚,还是砍在自己和对手身上的刀,或者是那些虽然疯狂,却也酣畅的岁月?
监狱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姚义杰。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少年,现在的他脑中所想的要更加长远,更加复杂。对于,这种可以预见的未来。
他绝不甘心却又无路可寻。
所以,很快,迷茫的姚义杰就再次与何勇鸭子,夏冬北条等人水乳交融,混在了一起。
那段时间,他们兄弟里面唯一一个还在工作,没有正式打流的就是皮铁明。
在现在的九镇,道上的流子们怕义色的有,怕老鼠黄皮的也有;但是恨他们,看不起他们的人也很多。
不过,只要提起皮铁明这三个字,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要得!”
如今的皮铁明睿智老道,八面玲珑却又和善近人,温良如玉。
当初的他,却并不是这样。
当初的他,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活泼。
一九八九年夏天,皮铁明离开学校之后,就成为了九镇政府创办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煤厂的合同电工。
他工作很勤奋,从来不迟到,更加不旷工。
但是他的科长却非常不喜欢他。
因为他和其他那些没有任何文化,苦哈哈的下属们不同,他不像那些人只晓得埋头苦干,而且对自己的权威绝对服从。
这个年轻人太吊儿郎当,太没轻没重,太不会说话做人,整天叼着根烟,油头粉面,游来荡去,还敢和他顶嘴。
一个合同工就这么不晓得天高地厚,转正了还得了?
所以,科长大人很不喜欢他。
终于,在姚义杰刚出狱不久的某天,科长心底积蓄了很长时间的不满得以爆发了出来。
事情很简单,某天煤场加晚班,在仓库做事的皮铁明想要解手(南方方言:上厕所),但是厕所独立在煤场的另一头,太远,懒得麻烦。
于是他走向了办公楼。
因为,在仓库和办公楼之间,有一段没有电灯,四周还堆满了大煤渣堆的小道,依照往常惯例,他准备在这里解决。
走到一半,他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煤渣堆之间的缝隙里面走了出来,转身朝着与他相反的办公楼方向走去。第一个意识,他以为是小偷,可立马就否决了。
小偷深更半夜的来煤渣堆偷煤渣?这是用屁股才能得出的逻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与月亮,他看清了那个背影,长长的辫子,居然是个女人?
这个煤场不大,一共才二三十来人,除了一条看门的母狗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用阴性来形容的生物了。
这个前所未有的奇观完全绝对地激起了皮铁明最大好奇。
于是,他加快两步,跟了过去。
真的是个女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活泼的皮铁明再次施展了他的活泼。他紧跟在毫无察觉的女孩背后一两尺的距离,突然说了一句: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
这句话说得韵律是很独特的。前面三个字和后面四个字都用平常的语调说出,但是说到中间那个“月”字的时候,他的语调剧烈提升,抑扬顿挫,高亢激昂。
于是,没有等他说完,就听见“啊~~~~~~”,几乎是惨绝人寰的一声惊呼,那个女孩两股战战,脸白如纸地回头一看,放声大哭着拨腿狂奔而去。
皮铁明笑了,笑得很开心。
开心的他就近寻了个煤堆,走进去脱掉裤子,拉起了大便。
大便还没有拉完,他就听到办公楼方向传来了人的脚步和叫喊。
他又感到好奇了,静静地蹲在地上,支起耳朵,想听听看到底怎么回事。
人越走越近,停在了煤堆外面的路上,声音也清晰传来:
“哪个?是不是在这里?啊?是不是?你看清楚没有?”
皮铁明蹲在地上,忍着一坨拉了半截,摇来晃去的屎,居然高声叫了一句:
“搞什么哦?”
外头安静半秒之后,一下炸了开来。
没等皮铁明反应,“刷刷刷”几道雪白的手电筒光就照在了他的脸面和同样雪白的屁股上。
“是不是他?”
首先是一个愤怒的男声。
“嗯!”
被灯光刺得睁眼如盲的皮铁明又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女声。
然后伴随着一句“狗杂种!”,无数只脚就对着他的身体踏了过来。
原来,那个女孩是科长儿子的朋友的女朋友。科长的儿子是赌棍,那个年代没有星级宾馆,小旅社不安全,丨警丨察又可以进门抓赌。所以,这位仁兄经常晚上拿着父亲的办公室钥匙,到煤场来打牌。
那天,刚好其中一位还带了女伴。
那么,女伴为什么好好的办公室不呆,会出现煤渣堆呢?
答案:
和皮铁明一样,皮铁明过来拉屎,她撒尿。
厕所太远,第一次来不好找,又怕黑。所以科长儿子告诉了她这么一方宝地解决。
结果就遇上了活泼的皮铁明。
被当做偷看女孩解手的臭流氓的皮铁明被打得够惨。但是别忘记了,他怎么活泼毕竟也还是叫做皮铁明!
拉个屎,搞了个恶作剧,却被摁在地上爆打了一顿,换谁也想不通啊。
于是,一身煤灰(也许还有大便,几年前就问过,不承认)的他气得暴跳如雷,被打完之后,立马去仓库找了把扳手,一个人就冲上了楼。
结局就简单了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已经穿好裤子,手里还拿着家伙的他自然也能打人。
他打破了几个人的脑袋,其中一个就是科长的儿子。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他就被煤场正式开除。
无论怎么解释,甚至还要当时一起在仓库工作的同事做证,证明他只是出门解手,没有偷看的时间差。这个活泼的合同工还是被开除了。
科长开除他之前,终于给他说了心底话:
“老子不报官就给你面子了,耍流氓还打敢我屋里儿!你**大个合同工都这么神,转正哒还不爬到老子脑壳上去!”
事情到了这里,本就可以收尾了。
就算皮铁明悔断肝肠,但是还能怎么办?
家也不敢回,不好交代啊。
于是,他去找何勇喝酒。
边喝,他就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勇。
何勇是个什么人?
套用九镇流子们的话:猛人。
猛人喝醉了呢?
猛人喝醉的时候,根本就不问已经睡在一旁醉得更厉害的皮铁明,一个人提着把菜刀就找上了门。
谁的门?
科长儿子打牌地方的门。
然后呢?
干脆利落,甩了那哥们一刀。
结果呢?
何勇是个搞乱事的流子,科长两父子玉器不与瓦片碰,他们不认何勇,就认背后指使的皮铁明。
如果皮铁明不陪三千块钱,他们就报官。无论皮铁明的父母亲自上门也好,还是托人求情也好,一分不少,不然送他坐牢。
好家伙,三千块钱!
八九年的三千块钱!
哪里去找啊?
皮铁明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他有兄弟。
那么,姚义杰的问题就来了。
此时的姚义杰一伙是什么人?
流子。
流子怎么搞钱?
用流子的方法。
江湖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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