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铁明的事情发生之后,其他人不能不帮忙,几个人前后赶到何勇家,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凑在一起甚至都还不够一千。
剩下的钱,对于全都没有工作,也没有稳定来源的几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第一个想出办法来的是姚义杰。在众人不断谈论的时候,始终坐在一旁,没有多开口的他在左思右想之后,终于下了个决定:
“其他的钱我来想办法吧,我等下去一趟市里。”
“你想什么办法?市里可以捡钱啊?”
“我坐牢的时候,认得一个朋友,叫海燕,在市里混的相当不错。”
姚义杰很少提起自己坐牢的事情,大家都认为他存心想要忘掉这件事,一直以来,也就没有人去问他。
所以,第一次听到他说,在牢里还认识了一个市内的大哥,每个人都感到有些惊奇,纷纷抬起了头,默默看着他。
姚义杰好像没有看到大家的表情一般,依旧低头看着手上一明一暗的烟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他比我出来的早,三四个月前就出来了,而今跟着一个老板做事。我们那个时候关系还不错,我去找他帮我想想办法。应该没得蛮大问题。”
姚义杰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座的何勇鸭子、夏冬北条心里都很清楚。他是一个骄傲到可以提刀杀人,让自己坐牢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愿意随随便便去求人。
但是,现在,他决定要去求人了。
这件事情因为何勇而起,所以,何勇比起其他人来说,心里面更为愧疚,也更加着急。看着姚义杰的样子与口气,这种复杂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于是,他开口说出话了:
“借的到吗?”
“……”
何勇恼怒而且急切的口气让姚义杰不解,他一时无法回答。
“两三千块不是笔买几包烟、搞几口槟榔的小钱,别个一年也搞不到这么多工资。哪个会随便借给你?如果关系真的这么好,为什么出来这么久也没有看见你们联系。义杰,算哒,莫去哒。不丢这个人。”
姚义杰开始懂何勇的意思,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温暖。而何勇不待姚义杰回答,就低下头去,错开了两人之间交会的眼神,然后“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光有些空洞却也坚定地看着前方,大声道:
“铁明这件事是我害的,也不再害其他人了。这笔钱我们拿不出来。不要再七想八想。这件事,我们没得错,铁明是被那个杂种冤枉。铁明没得办法,老子一个跑社会打流的,卵都不是!老子还怕个鸡巴!我个人来帮铁明摆平,不关你们的事。”
说完之后,何勇抬腿就要往外面走。
每个人都站了起来。
不能不站起来。
正如大家了解姚义杰一样,所有的人也都了解何勇。
那么当然,他们知道何勇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砍人!
“何勇,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里头只有你可以提得起刀?”姚义杰双手搭在何勇的肩膀上,一把扯住了他。
何勇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转过头缓缓地巡视了身后站着的每一个人。没有人将自己的眼光躲开,大家都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却满是坚定真诚的与何勇对视着。
“你想要拉几个人一路去坐牢?”
众人的目光与姚义杰的话让何勇感到眼睛有些发酸,心中却也更加愧疚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姚义杰,嘴唇蠕动着准备说话。
姚义杰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着门外走去,一句话飘了过来:
“那个人是我的朋友,我晚上回来。”
看着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何勇身子一动,还欲上前,身后一只手抓住了他:
“让他去吧,义杰搞事!他说没得问题就应该没得问题。”
回过头去,瘦小夏冬正一脸肯定站在面前,抓在肩上的手是那样有力。
找海燕借钱,本来确实应该没有太多的问题。
可惜只是没有太多问题,而不是完全没有问题。问题不多,只有一个:
在那个年代,没有手机。
姚义杰无法得知海燕现在所知的位置,海燕也同样不能晓得姚义杰要来找他。所以,当姚义杰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班车,从九镇赶到市内。再转公汽,一路寻找,来到海燕当初告诉他的那个地址的时候。
海燕却并不在家。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已经非常老旧却依然整齐的深蓝色工装服的老头,他是海燕的父亲。
当听说来人是找自己儿子的时候,这位老人脸上并没有表露出礼貌的表情,甚至都没有让姚义杰进屋。
他只是一手扶在墙上,一手扶住门,上上下下如同看贼般打量了姚义杰半天之后,说:
“不在屋里。”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晓得。”
“那你晓不晓得,我到哪里去找他。”
“不晓得不晓得。你们天天和他在一起玩,你不晓得,我怎么晓得?”
“哦,那好。搭帮(方言,谢谢的意思)你哒!”
老人点了点头,“
市里太大,姚义杰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守株待兔,等在海燕家门口,期待他回家的时候,刚好遇见他。
他从下午三点多开始等起,中间无数次,都曾起身想要走,却又不甘心,害怕自己刚走,海燕就会回来。
于是,一拖再拖,前前后后等了大约四五个小时,看着人们归家,看着人们做饭,再看着人们家里的电视响起。
直到天色全黑。
两腿酸麻的他才说服自己等不到了,海燕今天不会回来。
其实,海燕确实不会回来了。因为就在姚义杰望穿秋水,一步一回头、百般不愿千种不舍地离开他家门前之时。
海燕却人在千里之外的广东陆丰。
前一天,他就跟着他的大哥,一个叫做廖光惠的人到那里进货去了。
命运就在这里错开。
如果姚义杰能够提前一天来,或者海燕能够晚一天走。那么后面的许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姚义杰几兄弟也就不会卷入到那场涉及到了我市江湖顶级大哥位置之争的残酷漩涡当中。
现在的交通非常发达,通往各市区,县镇的班车巴士不说是通宵达旦地营业,至少也会工作到很晚。
就算没有班车了,也还能打的。
但是,那个年代和现在完全不同。
现在车主们之所以这么卖力辛劳,那是因为很多都是私营,做得越多赚得越多,钱是自己的。
而那个年代,公共交通虽然刚刚开放了私营,那也只是小猫两三只。大部分的车都还是属于国营单位,司机们都拿工资吃饭,规定了六点下班那就是六点下班,晚一分钟也不干。
所以,当姚义杰走到我们市专门发通往九镇方向班车的城北汽车站时,看见的只是一个黑灯瞎火的停车坪,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惨了!
他太了解何勇,所以开始他就说今天晚上等他回来,到时候再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没有借到钱,再想其他的办法。
但是,现在他回不去了。市内离九镇大约有六十公里路程,不可能用两条腿。
那么等了一天,心急火燎的何勇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无论多么着急,姚义杰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在车站旁找了间小旅社睡下,他只祈望菩萨保佑,在他赶上最早一班车回去之前,家里莫要发生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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