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并不如烟——风云际会的三百年》
第27节作者:
曲昌春 日期:2008-11-4 23:04:57
辽东,如鲠在喉
公元613年四月二十九日,重新获得信任的宇文述与上大将军杨义臣(本姓尉迟,因父功从小被杨坚养在宫中,赐姓杨)出击平壤。
与此同时,左光禄大夫王仁恭攻击新城(辽宁抚顺北),高丽军登城固守。皇帝杨广指挥大军围攻辽东城,这一次不再讲仁义道德,不接受投降,只要能攻下城,任何方法均可使用。
在皇帝的指挥下,攻城大军发挥出集体智慧,动用各种工具攻城:有高空作战的飞楼(有点近代塔吊的味道,可以站在上面往城里放箭)、有撞城堡的撞车(利用撞车的冲击力毁城墙)、有攀登城墙的云梯(搭到城墙上士兵踩着往上冲)、有深入城中的地道(可以参考老电影《地道战》),总之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目的就是攻破辽东城这座围城。
双方你来我往二十来天,死伤都极为惨重,城还是没有破,这时一个小人物的出现,险些改变了双方的格局。
这个小人物的名字叫沈光,也算是贵族子弟,父亲沈君道官至南陈吏部侍郎,可惜后来陈灭了,沈家也败了,一家在大兴城惨淡生活,父兄靠在集市上出租书籍为生,而沈光则不甘于这平淡的生活。
沈光开始时曾经做过太子杨勇的引署学士,后又做过汉王杨谅的府掾,后来汉王杨谅造反失败,沈光也被除名,自此失业。不过沈光在大兴城的恶少圈里人缘却很好,恶少们都愿意跟他交往,有人供他吃,有人供他花,还有人供他穿衣,总之失业的沈光比上班时过的还好。
恶少们之所以愿意结交沈光,一是因为他这个人行侠仗义,二是沈光有绝活,身手极为敏捷,戏马功夫(马上杂技)天下无双,曾经有一次在一个禅院露了一手,被和尚们称为“肉神仙”。当时禅院新建,幡竿高十馀丈,不巧的是挂幡的绳断了,想修的话,要么把幡竿砍到(不吉利),要么找人爬上去修(一般人爬不上去),正当和尚们着急乱转的时候,沈光来了,对和尚们说:“拿绳子来,我来修。”
沈光以口衔索,拍竿而上,直至龙头。系绳毕,手足皆放,透空而下,以掌拒地,倒行数十步。观者骇悦,莫不嗟异,时人号为“肉飞仙”。(中华杂技,源远流长!)
原本按沈光留有的案底(在汉王府上过班)是不可能加入隋军的,然而在年初,皇帝杨广为了征集更多的人才放宽了标准,只要勇猛,只要有特长,英雄不问出处,结果在几万人的海选中,沈光高居第一。在沈光参军的那一天,朋友一百多人送行到灞上,沈光端起送行的酒一饮而尽,对天发誓曰:“是行也,若不能建立功名,当死于高丽,不复与诸君相见矣。”
现在辽东城正处于焦灼状态,隋军攻不进,高丽军也攻不出,沈光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
隋军以云梯冲城,竿长十五丈,沈光飞速爬到顶端,跨上墙垛与高丽守军短兵相接,杀十数人。高丽士兵集中攻击沈光,沈光寡不敌众摔下城墙,急速下坠,眼看就要着地,不死也残,恰巧云梯上有一根垂下的绳子,沈光用手抓住翻身再上云梯又一次冲上顶端厮杀。
沈光以一己之力几乎打开缺口,只可惜高丽士兵太多,缺口刚刚要打开又被迅速的合上,力战不下,沈光只能趁机后撤,等待机会。
令沈光没有想到的是刚才这一幕都被皇帝杨广看到了,这下沈光的机会来了。杨广派人召来了沈光,龙颜大悦,即日拜朝请大夫(从五品),赐宝刀良马,没过多久升为为折冲郎将,赏遇优重。皇帝经常推食解衣以赐之,同辈莫与为比。(待遇直逼韩信)
得到了沈光这样一个勇士,杨广征高丽的信心更足了,在他看来,辽东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二征辽东一定会大获全胜。
然而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杨广没有想到,沈光(此人成为对杨广效忠到底的死士)就是他二征辽东的最大收获。没过多久,征辽东就进行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后院起火,杨玄感造反了!
假如给我一天光明,假如再多给杨广一点时间,可惜历史是条单行线,错过了,就无法回头!
日期:2008-11-5 23:55:08
造反也是一种能力
就在皇帝杨广雄心万丈要消灭高丽的时候,他的后院起了火,放火的就是他曾经的亲密战友杨素的儿子杨玄感。
在中国大历史中,带头造反的人很多,尤其到了一个王朝的末年,遍地都是造反的,似乎造反很简单,造反根本不需要能力,只要振臂一呼,然后天下云集,吹一下冲锋号,然后新的王朝就建立了。真的是那样吗?其实不然,造反是天下第一难的事情,古往今来成功者屈指可数,失败者罄竹难书,说白了,造反也是一种能力,特别需要高智商,遗憾的是,杨玄感什么都具备了,就是不具备高智商。
杨玄感小的时候开窍比较晚,反应非常迟钝,见过他的人都以为他是傻子,唯独他的父亲杨素经常对身边的亲人说,“其实这孩子一点都不傻!”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杨玄感确实不傻了,好读书,善骑射,体貌雄伟,美须髯,从一个疑似傻子变成了人见人爱的美少年,真应了那句话:男大十八变。
因为父亲的功劳,杨玄感的职场生涯就像坐了热气球,一度官居二品,上朝的时候跟老爹杨素站一排,爷俩上朝是同事,下朝是父子。久而久之,文武百官看着既别扭又嫉妒,皇帝杨坚看着也别扭,索性把杨玄感降了一级,这样杨玄感上朝的时候就不能跟老爹站一排了,文武百官看着也舒坦了。(没那么眼红)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杨玄感的好日子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到隋文帝末年的时候,老爹杨素就不受待见了,不受待见的理由很简单,杨素位高权重遭到了隋文帝杨坚的猜忌。老爹失势了,儿子也好不到哪去,回到家里爷俩只能郁闷的大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等到杨广登基,杨玄感以为老爹作为夺嫡功臣一定会受到重用,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新皇帝杨广跟老皇帝杨坚一样,还是把杨素冷了起来,尽管封赏很多,官职很大,但对于杨素本人,杨广的做法还是“挂起来,靠边站”。
“官场冷处理”杨玄感还可以忍受,而他不能忍受的是皇帝竟然想要老爹的命。在老爹杨素生病的时候,御医走马灯的来,一遍一遍的诊断,一包一包的开药,表面看来是皇帝的恩宠,实际上是在暗示“怎么到现在还不死”。
老爹杨素看出了端倪,于是对兄弟杨约慨叹的说,“我难道还想活?”老爹说这话时眼中全是泪水,杨玄感和叔叔杨约也是泪流满面。所谓地位,所谓富贵,都是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只是皇帝的一条狗,一条连生命的尊严都没有的狗。
老爹杨素如皇帝所愿的死去了,杨玄感在这个世界上的依靠也消失了,皇帝杨广撰写的悼词很长很长,而对杨玄感来说,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讽刺,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扎向他的内心,慢慢的,他的内心里只剩下八个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老爹杨素去世后,杨玄感为父亲守了一年的孝,随后被任命为鸿胪寺卿,袭了父亲楚国公的爵位,转而又升任礼部尚书。在一般人看来,皇帝杨广待他不薄了,而杨玄感复仇的心却从没有停止。(如果皇帝杨广能够真心待他或许还能软化他复仇的心,可惜杨广对他依然很猜忌,甚至对左右亲信说:如果杨素不死,恐怕也要被灭族了!)
在杨玄感看来,接受皇帝这样的赏赐不是荣耀,而是屈辱,而他就是要在屈辱中等待爆发的机会。这段时间里,杨玄感广交朋友,对父亲杨素的旧将故吏用心交往,四海之内的名士更是以诚相待,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将是他起事的基础。
大业五年,也就是公元609年,杨玄感迎来了第一个机会。这一年他跟随皇帝杨广西征吐谷浑,在返程的时候,全军过大斗拔谷,山路崎岖险恶,全军只能鱼贯而出,士兵,宫女,百官混杂,秩序混乱。杨玄感见状准备趁乱杀掉杨广拥立秦王杨浩(杨广三弟杨秀的儿子)为帝,结果被叔叔杨慎给阻止了,杨慎的理由是“士心尚一,国未有衅,不可图也”,这样杨玄感的第一次行动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机会永远只垂青那些有准备的头脑,隐忍了数年的杨玄感终于等到了起事的机会,这一年是大业九年,公元613年。这一年皇帝杨广二征高丽,全国精兵尽调往辽东,隋朝境内防守空虚,东都洛阳、西京大兴都由不满10岁的皇孙镇守,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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