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6-09 11:03:35
2
乌云遮月,门外下着小雨。
老俗物站在漆黑的楼道里一动不动。
对于黑暗的环境,人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除非经过专门训练,否则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心安理得地“黑”着,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墟,也不用任何照明设备,以便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沙沙沙,沙沙沙,他听见雨点落在大地上。吱吱吱,吱吱吱,老鼠们尽情欢叫着、奔跑着、咔嚓咔嚓地啃着腐朽的木料。
啪嗒、啪嗒、啪嗒…
那又是什么声音?
日期:2018-06-09 11:03:56
他竖起一对招风耳。啪嗒,啪嗒,啪嗒,一串古怪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听节奏好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有人在下楼!
老俗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悄悄向楼梯走去。由于脚伤未愈的缘故,他走得非常慢,从四楼到一楼花了整整十分钟的时间。
旅馆的大门紧锁着,不像有人出去过的样子。
那个人去哪儿了?老俗物又把目光投向漆黑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餐厅,而餐厅的背后是厨房,难道他跑到厨房里去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推开餐厅大门,他看到厨房里亮着一盏烛火,在跳动的烛光中,一个纤细的黑影在墙上晃动着,长发飞扬,裙摆轻飘…
日期:2018-06-09 11:07:26
又是她?楼顶上的女鬼?!
老俗物悄悄蹭到厨房门口,忽然按下点灯开关。
啪!灯亮了。
那个女鬼吓了一跳,急忙用长发盖住脸,十分卖力地鬼叫起来:“苏悟,苏悟,你不是苏悟,你不是苏悟,纳命来…纳命来!”
女鬼手忙脚乱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暗自好笑。
老俗物一边摆手一边没好气地说:“行啦,行啦,别表演了!知道吗?鬼是不会吃薯条的。严佳音,你总算出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女鬼立刻停止了表演。
“诶?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撩起长头露出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日期:2018-06-09 11:07:56
老俗物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淡定从容地说着:“严佳音,21岁,香蕉旅馆老板娘的大女儿。你有一个孪生妹妹叫严佳乐,在半年前自杀了。严佳乐去世以后,你就一直躲在废墟里装鬼吓人。你能唬住我一次,可是骗不了我一辈子。”
严佳音一脸不屑答道:“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吃薯条?”
听见女孩的问题,老俗物不禁暗自唏嘘:井水寿的资料太准了!严佳音的思路果然非比寻常,不愧是进过精神病院的人。
“说啊!你怎么知道的?”女孩催促道。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今天准备晚饭的时候,我故意多炸了一些薯条,然后假装吃不完放在这里做诱饵。我还特意数了一下,一共留下二十七根薯条,现在还剩…哇!你是不是很饿啊?怎么吃得只剩三根了!”
日期:2018-06-09 11:08:28
女孩闻言眼圈一红:“我…我都好几天没东西吃了。我妈呢?她怎么不来给我送饭了?”
“她…她恐怕暂时不能来了。”老俗物吞吞吐吐有些犹豫。
毕竟对方是一个精神病人,假如发起疯来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疯子力气大,再说自己还瘸着一条腿呢。
“她被逮捕了吧?”女孩口气冷冰地问。
说话的时候,女孩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也不带一丝惋惜,甚至连一点儿出乎意料的神情也看不出来。
“嗯,是的。”老俗物有问必答。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
“十天前…哦,我知道了!难怪她要我去天台唱歌呢。”
“哦,我也明白了!那天她来敲我的门,故意让我听到歌声。要么引我离开四楼,要么吓得我不敢开门。这样她就可以用这个时间去杀人!后来,我中计了。接着,她敲开阿狠的门,趁阿狠露头的瞬间痛下杀手。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因为阿狠就住在我隔壁,她怕我听到什么,所以派你装鬼吓我。”
日期:2018-06-09 11:08:47
趁着聊天的功夫,老俗物给女孩准备了一盘金黄酥脆的炸鸡,配菜是薯条和花椰菜。
“来,先吃点东西吧!”他一瘸一拐把盘子端到女孩面前,“其实呢,案情一点儿也不复杂,只是作案动机不明确。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先尝尝我的手艺。吃完了,我再来向你请教问题。”
日期:2018-06-09 11:09:31
3
严佳音不愧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无论多么简单的小事,她也能给你讲得颠三倒四的。比如说,她一会儿讲“严家乐”或者“我妹妹”如何如何,一会儿又说“我”如何如何,当然这个“我”不是指她自己,而是指死去的严佳乐。比如说,“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恨不得马上去死,于是“我”决定在那一天自杀,等等等等…
这样以死者的口吻讲述,配上忽高忽低的女声,难免给人一种“与鬼对谈”的错觉。老俗物在经历过一次次背脊发凉,汗毛倒立,倒吸过无数口凉气之后,终于把案情脉络给梳理出来了。
那是一个庸俗无比的故事,金钱和贪欲,谎言与爱情,伦理和情欲,几乎没什么引人入胜之处。故事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他们彼此伤害,互相拉扯,直到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日期:2018-06-09 11:10:19
不过,很多细节与传闻中相去甚远。
比如,老板娘一家不是从城里搬来的,而是一直就住在海驰新城,所以她们几乎目睹了家园沦为废墟的整个过程。
另外,牛排馆的生意一直都很差,显然没有传说中的招财奇效。不过,自从楠少的节目播出以来,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慕名而来的食客,其结果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至于“废墟旅馆能吸阴气”的说法,更是一种无稽之谈。如果不是经济窘迫,老板娘才不会找个废墟来开旅馆呢!如果没有楠少的指点,她更想不到可以打造一家以另类探险为主题的旅馆。
既然老板娘没有钱,那么包养大学生又是怎么回事呢?
尽管各种版本的传言都很多,实际上远没到“包养”的程度。只能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板娘高兴给他花钱,他也乐意投桃报李。两个人互相照顾,一来二去,就照顾到被窝里去了。
后来,老板娘认他做了干儿子,以便继续暗度陈仓。
日期:2018-06-09 11:11:10
作为老板娘的女儿,姊妹俩自然一无所知。当时,严佳音在一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严佳乐则在吉隆坡一所美术学校读书。去年暑假回家,严佳乐第一次见到“干弟弟”大为惊讶,甚至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遏制的情愫。
他长得太像父亲了!特别是一双丹凤眼,简直与照片上的父亲一模一样。难道这不是天意么?严佳乐暗下决心,绝不能“再”让他离开!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何况是这样一位动人的少女呢?果然没过多久,丹凤眼大学生就沦陷了。为此他不得不火力全开,两线作战,轮番化解来自“干妈”和“干姐”的凶猛攻势,老少通吃,财色兼收。
可惜好景不长,严佳乐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老板娘如遭五雷轰顶。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如何面对自己的情人,如何面对自己外孙?她一气之下就进了医院。
日期:2018-06-09 11:11:50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马上把“干儿子”叫自己房间。
她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她还告诉他,自己的女儿也怀孕了。
她告诉他,不久的将来会有两个孩子出生。她还告诉他,其中一个叫严佳乐姐姐,另一个叫严佳乐妈妈;她告诉他,两个孩子都会叫他爸爸。她还告诉他,一个会叫自己妈妈,另一个会叫自己外婆;她告诉他,大家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还告诉他,她会好好爱他,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作为岳母。
听到老板娘描述的“幸福”场景,丹凤眼大学生惊恐万状。他双手抱着脑袋,嗷嗷叫着夺门而逃。几天以后,人们在乱葬岗的一棵老歪脖树上发现了他的尸体。
丹凤眼大学生去世后,严佳乐失踪将近半年。不知她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情,反正在大学生去世半年的祭日,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回家了,空空如也的行李箱里只有一条结实的绳子…
日期:2018-06-09 11:12:16
讲到这里,严佳音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一回房就上吊了。那绳子勒得我脖子挺疼的,我就望着窗外的歪脖树,摇啊,摇啊,根本就停不下来…”
老俗物连忙追问:“那你…哦不,那她为什么要自杀?”。
严佳音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说:“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说自己是严佳乐么,”老俗物一脸嘲讽地望着她,“怎么连‘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么重要的问题都给忘了。”
“我?”严佳音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鼻子,“你说我是严佳乐?哦,不不不不不,严佳乐已经死了,我是她姐姐—严佳音。喂,苏悟,你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吧?说真的,要不要我介绍个医生给你?我认识很多专家的…”
老俗物无奈地撇撇嘴,一边摇头,一边苦笑。
疯子可不就这样么?天上一句,地上一句,逻辑混乱,鬼话连篇。再这样聊下去,恐怕好人也会变成神经病。幸好严佳音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怎么也够向井SIR交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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