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健人！程健人！你他妈给我死下来！我就不信你他妈听不见！”她大声叫嚷，一是让老程下来给她解围，砸的是自己的车；二是逼他现原形。可惜，老程一直未出现，直到110开进来把她带进小区保安室。她就一路痛哭流涕说是自家的车，可又联系不上车主。110要把她带走，等明天车主找到再说，这时一件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一个姓姜的半老男人说是车主的朋友，自己借来开的，同时证实燕石是车主的爱人，请求这事算了，自己解决，而且同意在丨警丨察出示的某单据上签字。

　　恍恍忽忽中，燕石也觉得他面熟，老程的朋友她大多都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如果真像他所说——她赶紧道歉，说自己这几天与老程不痛快呢，发神经呢，请人家原谅。
　　这个姓姜的人话不多，几句“没事”就把她打发走了。走到路上燕石还觉得歉疚，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紧张太神经太疑神疑鬼了？但老程到底哪里去了嘛！不过后一个问题已不是最重要的了，她要好好消化和解构刚才不理智行为所造成的不良影响，自己一向是个遵纪守法中规中矩的人，潜意识做出出格的事，会不会给老程与他朋友之间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这种内疚让羞愧的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同时内心那种消散的希望又重新娶合起来，老程是干净的，因到了婚姻审美疲劳期，不愿回家，躲在某个“洞”里逃避现实呢，不是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吗？有一段时期他需要一个独立、不被人打扰的“洞”吧。快到家门口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给赵波打了个电话：“这两天你家老胡看见老程了吗？”

　　“这两天老胡在哪？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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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是赵波的丈夫胡星斗，年龄并不大，37岁，从“小胡”过渡到“老胡”也不过是近半年的事；曾经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有一段花花绿肠子，按赵波的话说，生的好，人家就使劲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显然枉废了此生，要一串，用时间串起来，春天一个，夏天一个，秋冬各一个，尝遍鲜果时令一样换着尝。但万物苍生，相生相克，碰不见狮子老虎的狼群该有多幸福啊，还只是嘴巴上幸福嘴巴上磨刀霍霍的漂亮男人胡星斗一头撞到了克星上，被赵波凌厉的脾气和手段收在了麾下。当然，老胡的漂亮也仅仅长得周正，长得浓眉大眼比较爷们而已，明显比好友程健人耐看，但文气和细节功夫又输给了佟博文，燕石姨姐燕霞以前那男的。好在世人普遍认为男人最有价值部分是生存的资本，而不是相貌，当然你要长得也好，也是锦上添花，要加分的。胡星斗在样貌上被加了分，但生存能力却一般，好在程健人这个不加分的也一般，周围的上辈下辈和同辈人大部分也是一般，都在平均线上下集结，短时间改变自己生存条件的只是少数，要么是关系背景优厚的，要么是真的聪明，有脑瓜有天赋。同作为一般谋生手段的胡星斗也有不及程健人的，工作没有老程踏实肯干和持续不断付出努力的能力，他以前也被政府背景的赵波弄进了政府部门，还不是混日子的冷衙，开始进衙门都是当不了官的，他嫌闲得慌，限制太多，没啥奔头，没啥出息，辞了公职下海经商了。那时还流行“下海经商”这个词，表示一个人不安于现状，有勇气求变革新，属褒义。他能走这么利落也是后面有赵波顶着的，就是三年不挣赵波也能养得起他。赵波是园林局的会计，后做到会计师，工资并不低。

　　说到这一茬，老程是有感悟的，当年他要是和老胡一样没有后顾之忧跑去经商，中国那时刚改革开放，遍地机会，肯定比现在当个小副处混得好，只是那时燕石是个小学教员，还是个班主任，忙比谁都忙得很，却没有那么大的供养能力。当然不是怪她，人的命运和机缘而已，不作强求。
　　老胡在江湖上折腾了几番，真是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干嘛，当时是看到啥都想干，但干啥赔啥，生意经验上做不过广东人，被人家骗，生意经上做不过浙江人，骗不到人家，又遭赵波埋怨，有孩子了，还是男孩，他贡献不了银子还搭不上手，可不是要受点奚落和白眼。好在***爷爷三沉三浮之后的成果激励着他，几经沉浮，光被骗也骗出门道来了，加上赵波亲戚的帮助，才赢取了人生第一杯金。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一碗、第一桶，那时程健人还在衙门里冷板凳上坐着，按部就班着呢，刚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有了钱，第一要长的可能就是色胆，老胡那时还是小胡，年纪轻轻的，又做生意东奔西颠，怎么会少了去歌厅、酒吧什么的应酬和歇脚呢，那地方又是众多流莺集散之地，正等着分享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一个有点钱的人，要是没有三两个拿出手的情人说出去是被人看不起的。小胡也想被人看得起，起码想被老程这种老实人冷不丁羡慕一下，估计也找小姐了。但赵波多灵敏的人啊，有能力捧你就有能力收拾你，先鼻青脸肿地打掉了他的锐气，又干净利落地拿掉了他的色胆——钱包。他从此每挣一分钟都在她的监控之下，人家可是会计啊！从此老胡这只耗子被赵波这只大猫摁得死死的。但老胡骨子里毕竟不同于老程的安分守己，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即使只留转身之地，也有能力打洞找活路。好歹赵波也是个明白人，有堵有疏，不能逼死他，就给留条缝，自由度放在那里，分寸你自己掌握，反正钱财都握在自己手里，你就孙悟空在老佛爷手心里翻跟头吧。

　　于是胡星斗就在老婆手心里翻了十来年的跟头，有点翻习惯了，翻腾中知道如何逃脱监管，设计自己的小金库，知道了如何在夹缝中找乐子，也知道了如何哄骗老婆，哄她开心，骗得自己的如意人生。这么多年，他虽没有经商的天赋，但浸泡这么久，也慢慢做大，结交了不少人脉、关系，为人处世早已圆滑世故，而赵波的家世背景因老人退休的退休，年迈的年迈，在慢慢淡去往日的威力。好在胡星斗把怕老婆当习惯了，从不讳人，有趋势下辈子也要怕下去。而造反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关键是他觉得没必要。这个家庭像一部分过得还不错的家庭一样，从根上说是靠祖上余荫罩着慢慢折腾起来的，余荫散去时，新芽也长得差不多了，顶梁柱从赵波的娘家转移到自家，确切地说是转到胡星斗身上。赵波是个会计师，做的再大也是个算帐的，技术工种，工资再高，乱七八糟的都算上，不过是一份薪水，而胡星斗不同，他是创造财富的主流。赵家也不是只有赵波一个闺女，还有一个只会发疯任性玩起来没够的，当不了小太子党的，还不如老实的老大能挡事。

　　于是大大小小历炼的机会才会冰雹似的砸在一个女婿身上，只要不缺心眼，90%的失败，只抓住10%也够养活一大家子的了。这也是赵波有点看不起他的另一个原因，那么死命地帮他，只有10%的收获，产出率太低！
　　于是大大小小历炼的机会才会冰雹似的砸在一个女婿身上，只要不缺心眼，90%的失败，只抓住10%也够养活一大家子的了。这也是赵波有点看不起他的另一个原因，那么死命地帮他，只有10%的收获，产出率太低！但人对结果的要求不一样，胡星斗觉得忙活了半天，赚些钱就好，活着图个舒适，有多少钱算多呀，养活自己一家子，经济上再孝顺点丈母娘家，就很好了，反正在一千多万北京人群里算上上上等呢。终究没完成人家要求，胡星斗心气儿足不起来，在老婆面前低一头，因小她一岁，便要耍赖，嬉皮笑脸地“姐”、“姐”地叫着。一声姐，自己责任就小了点。只是后来叫的少了，儿子都十多岁了嘛。赵波却对这个称呼心生恶感，每次叫不是恨不得抽他就是翻他白眼，爱搭不理。

　　这次赵波回到家，看她的丈夫胡星斗在冰箱里找冰啤，感叹了一句：“这人过一点好日子难着呢，不出这症就出那症，燕石又发疯了。”
　　她老公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大腿翘到二腿上，一边看足球一边喝啤酒，“人家的事你可别乱掺和，更别写到报纸的豆腐块上，清官难断家务事，又不是什么好事。”
　　赵波有点不认同，“不是在自家说说嘛。你说老程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出去瞎混什么呀，闺女都那么大了，不知道丢人啊？燕石哪对不起他，也就是她性格弱，好欺负，要是换了其他女人，哼，这老程就知道后果如何了，也紧着你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