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了另一个车间。由于黄国强是军方人员,所以工厂里所有的黄色警戒线与禁区,对他来说都是畅通无阻的。前方的三个大车间,都相隔着很长的距离,相联的路上都标有黄色警戒线,由于越往里面走,车间内生产配备的保密性越强,所以个别车间的门口都有保卫人员来回走动。黄国强用很短的时间,走访完了所有车间,分别与车间负责人进行了简短的谈话。由于自己在连队时主管军事,政治学习方面的事很少管。现在他说的语气与所用词汇,好多都是在模仿自己侦察连的指导员,黄国强也怕说多了,而让厂里的人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
随着一阵营急促的铃声,工厂下班的时间到了,各车间里的工人都从工作的车间里,排着队有秩序的走出来,并通过门口保卫人员的安检。在这里上班天天如此,进出车间都要进行检查。黄国强走下马路,他想穿工厂的篮球场回自己的办公室,这时他忽然看到在工厂的西墙下,有几间高大的红砖房子,门与窗户都有木板紧紧的封着。黄国强带着一丝好奇,便走了过去。
黄国强来到房子前,透过破碎的窗户向里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有股浓浓的发霉气味儿直冲鼻子。黄国强伸手握住了一块,被紧紧钉住了木板,手指用力向外掰动并猛拧,“喀嚓!”一声,坚硬的红松木被折断了,随即有些呛人的灰尘,从陈旧的窗框上散落下来,黄国强忙抽身往后退了一步。他手里的半截儿木板扔到地上,看到没有尘土落下了,便想把头伸进破屋里看一看,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从脚声黄国强已经预感到,来人对自己是没有攻击性的,要不然他不会让脚步发出声响了。黄国强没有回过头来,继续向着黑屋子张望。
“你,对这里面很好奇吗?”黄国强的身后传来了浓浓的沈阳口音。
黄国强听出这是1号车间里,那个长着浓密胡子的工人,也没有回过头来看对方,便说:“不好奇,我就是想看一看,这屋子怎么不好好的维护一下,好好利用起来,这样总在这里荒着可不好。”
“维护也没有用的,由于这房子里吊死过人,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里住的。”冯铁虎操着沈阳口音又说。
“死过人,这就会可怕吗?呵……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呀?”黄国强依然背对着冯铁虎,语气在平静中渐渐透射出硬度与转折。
“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让沙轮给舔了一口。呵……负责政治工作的军代表,怎么对我这伤感兴趣了,我上周才从沈阳的分厂调到这里,你如果想查我的伤,可以到分厂厂办。”冯铁虎并没有被黄国强的话压下,他好象也在怀疑黄国强的身份。
黄国强望黑黑洞洞的窗内,说:“你要是想调查一下我这个军代表,你也可以到1军政治部。”黄国强刚刚说完,便听到后方又有脚步声传来,黄国强忙转过身来,看到冯铁虎穿着一身工作服,正在盯看自己。而1号车间的副主任李大柱,正从远处跑过来。
李大柱跑过来说:“哎呀黄代表呀,我这四处找你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咱们厂的鬼屋,以后别上这边来,沾上晦气可不好。”
黄国强淡淡的笑了一下儿,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大柱张着嘴缓了一口气,说:“我和老汪想请你,和新来的老冯一起吃顿饭,也算是给你们接个风,没想到你们俩怎么都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快走吧。”
冯铁虎抻手摸了一下脑袋,说:“李副主任,这领导请领导吃饭,我……去有点不合适吧。再说,我一个新来的工人。”
黄国强说:“新来的工人,我看你对厂子的了解程度,可不是新来的呀,呵……我也不是什么领导,只是来协助工人朋友抓好组织建设的,再说了,吃顿饭怕什么呢。”黄国强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眼前的冯铁虎。
李大柱忙说:“你看你这个老冯,你怎么还见起外来了,走吧,老汪还等着我们呢。”
冯铁虎说:“那好吧,我就从命吧,难得领导还有这份心意。”
李大柱笑着说:“那还等什么呀,咱们快走吧,不过记住了,你们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地方吧。”李大柱说着就往回走。
冯铁虎没有说话,便跟在了李大柱的身后。黄国强抬腿刚要走,这时在他背后的破窗户里,有股细微的冷风吹出来,就好象是有人在黄国强的后脖子上,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一)
黄国强紧急转头回望,看到刚才被自己掰断木板的破窗户,象一张破碎的脸,正用黑洞洞的眼睛看自己。
“黄代表,你还看什么呢,快走呀。”冯铁虎停下脚步说。
黄国强转回头来说:“这里面好象有耗子,个头还不小呢。”他说着话紧走了几步,跟上了李大柱和冯铁虎。
李大柱微拱着细瘦的后背,往前走着说:“这地方不干净,就算是有耗子也成精了,呵……厂里的工人很少到这片来。”
黄国强问:“李副主任,什么人在这里吊死了?”
李大柱往前走着,说:“唉,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女工,父母又都被关进了干校学习。工会的一名干部,趁人之危就把她……可能是想不开,她就在这原是工会办公室的房子里,上吊了。后来有人听到,这房子里在半夜里,有年轻女人的哭声。传的满城风雨衣,后来领导干脆就把工会搬走,这几座平房给封上了。”
冯铁虎听完了,轻叹了一口气,说:“唉,看来又是一个冤魂啊。”
黄国强低头沉思着没有说话。
老汪的家在兵工厂家属院的最后面,刚走进家属院的时候,女工马桂花与韩玉琴正蹲在门口洗菜。
“喂,李副主任呀,我看你这春光满面的是做什么去呀?”马桂花扬起脸来问。
李大柱背着手,往前走着说:“我带着领导四处转一转,顺便找点小酒喝。”
马桂花又说:“那要陪酒的吗,我可以过去陪你们喝几杯,哈……”
李大柱头也不回的说:“好呀,小心我们几个老爷们把你灌醉了,然后,你可就后果自负了,呵……”
马桂花大笑着说:“后果自负就自负,啥我没见过,哈……”
坐在旁边的韩玉琴也跟着笑着抬起头,她的目光再次与冯铁虎的目光相撞,她发现这个冯铁虎在面前走过的时候,眼睛也是一直在看她的。韩玉琴忙把头低下,避开了冯铁虎目光,拿起地上的菜盆起身走进了家门。刚才这细微的一幕,都被黄国强看在眼里,他发现这个冯铁虎的目光,不光只是对这位漂亮的女工感兴趣,而且还对这片家属区的周围环境用心留意,目光不停的向着周围扫射。
“这位老冯,你家不在这片住呀?”黄国强问了一句。
冯铁虎收回目光,说:“噢,我家是在沈阳那边,现在我住在厂单位宿舍。”
走在前边的李大柱说:“唉,要不是我们这里少钳工,也不能这么急的把你从分厂调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国家需要吧,以后家属区房子解决了,你就把家搬到这里来。”
冯铁虎轻叹了口气说:“唉,搬次家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呀,干到年底再说吧,要是能回分厂我还是要调回去。”
他们说着话来到老汪家的时候,老汪一个人正在厨房里忙活。由于他老伴在去在南京工作的女儿家了,所以现在只有老汪一个人在家。在六十年代后期,蔬菜与肉类是极度缺乏的,可是黄国强他们没想到,这个老汪却做出一桌很丰盛的下酒菜。老汪指着桌上那几盆肉说,这是山上的老猎人刚刚打下的狍子和野兔,这些菜都是地道的野味儿。
黄国强以前还从没有喝过这60多度的烧酒,所以几杯烧酒下肚以后,感觉到脑袋有些发涨发晕。但是黄国强在极力的控制,由于是非常时期,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刚开始喝酒的时候,老汪一个劲的劝酒,情绪很高涨。可是喝到一半的时候,又情绪低落的掉起了眼泪。他说从年轻就在这个工厂里,明年就在退休了,这还真有点舍不得。李大柱可能也是不胜酒力,还没喝几杯酒,他就一直傻笑了。这个冯铁虎到是能吃能喝,手里抓着一只野兔腿,烧酒是一口一杯。黄国强的酒量在1师是很有名的,但是今天他感觉到,有点摸不到这个冯铁虎的底了。
冯铁虎用牙狠狠的扯下了一块肉,嘴里嚼着肉他又端起了酒杯,说:“黄代表呀,在车间里你和我一打照面,我感觉你看我的眼神儿就不对,嘿,是不是胡子长脸上再有个疤,我是不是很象个坏人呀?来,咱俩再走一个。”
(二)
黄国强笑了笑端起酒杯,也和他一样把杯里的酒都倒进了嘴里,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说:“别,冯大哥你可不要这样说。我在部队是政治部的理论干事,主要做党团建设这一块,我可没有用眼神看出坏人的本事。至于说看你眼神不对,你一定是误会了。看到你是有一愣,只是好象在哪里见过你,以为是遇到熟人了,可是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呵……好了,为了这个误会,我回敬你一个吧。”黄国强说着给冯铁虎和自己满上酒后,然后端起了酒杯。
“唉,我这人没文化,是粗鲁之人,心直口快,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哈……干了!”冯铁虎说着又把一杯酒倒进了嘴里。
此时李大柱已经把身子伏到桌子上睡着了,老汪眯着醉眼端起酒杯,说:“你们俩怎么来劲了,要不带我玩儿了呀,来,我们共同干一个。大柱,大柱!这小子看来是完了。”老汪说着把酒倒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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