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连续的哈欠作了一番斗争后，何勉发现外面的雨停了，天空隐隐有些发白，一个送牛奶的女工费力地骑着三轮车拐进小区。而二号包厢里的贵妇们赌兴不减，又打了两圈后，才有些不舍的看看表，算过输赢，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陈虎向何勉点了点头，翻出外衣后面的帽子套在头上推门出去，这时何勉放松了许久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心中的怀疑如空气中的水雾袅袅地升起，盖过了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信心。

　　妇人们推门出来，何勉的心一阵狂跳后就象静止不动了，只因突然发现自己和陈虎对“抢劫”看的太容易了，竟忘记了和少丨妇丨会和其他人一起出来。对自己的责备和懊悔如潮水涌上心头，这么多人的心血眼看就要因自己的粗心大意而白费。急速按下通话键，何勉呼叫陈虎：“L10，L10，她们有四个人，当心当心！”何勉本想让陈虎中断行动，但却没注意到由于高度的紧张意思却完全没有表达出来。尽管少丨妇丨是在另外三位妇人的面前掏出车钥匙走向自己的Polo，陈虎还是没有犹豫，突然从墙角窜出，用刀顶在少丨妇丨腰上，另一手去拉她的包。刹那间的变故让四个女人齐声尖叫起来，少丨妇丨本能的拉扯着自己的皮包，陈虎抬手一刀削向包带，粗钝的水果却没能将带子削断，何勉从后视镜里看到远处已有人向这边跑来。陈虎挥手又是一刀，带子终于从少丨妇丨肩头滑落，就在四个妇人面前，陈虎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手的毛贼，一溜烟不见了。妇人们这才齐声大叫：“抓强盗，抓强盗。”暗黑的大街上只有赶来看热闹的几个晨练者，见抢包的人早已不见踪影，也只能在边上看看。好一会儿，少丨妇丨平静下来，阻止了另外两位妇人的报警，拉着黄夫人到边上耳语了几句，黄夫人不再象最初那样焦虑，四人互相安慰几句各自上车离开。

　　何勉在边上目睹了整个过程，直到四组在耳机里通报已跟上少丨妇丨之后才完全回过神来，一边关照不要跟的太紧，担心她丢了包本就很紧张，如果再觉察到有人跟踪就麻烦大了。陈旋在楼上跟三组作着撤出前的清理，何勉等到茶社外面没人后，才打火开向电影院，陈虎在那里已经等了好久了，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似乎对自己第一次的抢劫极为满意。陈虎进来见何勉的表情，知道刚才的事太过惊险刺激了他，便逗道：“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白刀子进红•••”话未说完，见何勉的眼神似乎已经不能承受这样的玩笑，但赶紧打住话头。

　　等到凌晨行动结束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时候，何勉还不敢相信绿叶行动会以这样一次笨拙的“抢劫”收尾，心想还不知道上班后行动处的人会把这件事传成怎样一个版本。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做个正常人

　　陈虎抢回的包中发现了一个用盒子装好的存储卡，一上班杨斌就送到了物证科。按照规定，对获取的证物各部门一般情况下必须交物证科统一处理，这样作是有原因的。据说部里曾经发生过一位侦察员在抓捕结束后随手打开目标对象携带的一部摄像机，摄像机当场爆炸，侦察员一死一伤，物证全毁，原来对方在摄像机中安装了自毁装置。培训时知道这个故事后，大伙儿才明白那本薄薄的工作手册中竟凝聚着先辈的鲜血，而任何的看似微小的失误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令所有人感到失望的是，物证科通知经过数据科检查那张卡上只是存储了几张黄副总和黄夫人的照片，并没有其它内容。何勉在上次检查硬盘的时候领教过数据科的实力，他们对电磁数据的检查能力大大超过外面那些数据恢复公司。数据科里不但有齐全的数据存储设备生产厂家的技术资料，还装备着多台委托国防科工委设计生产的专用数据分析仪，再借助系统中的大型计算机，存储媒体上的每一数位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尽管数据科的报告还握在手中，可是何勉实在不相信黄夫人这样诡秘地行动就是为了送几张照片。

　　“孙局长叫你过去。”杨丽放下电话对通知何勉，随后又轻声的补了一句：“好象他心情不太好，小心点。”一进局长办公室的门，何勉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孙局长的脸竟比窗外的天空还要阴沉，不禁心想这事来的真快呀。尽管已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孙局长不留情面的一通批评还是让何勉有些受不了。“小何，昨天你为什么不请示就擅自作主？领导值班电话是干什么用的？”何勉想其实这事的发生就在今天，不过这时候纠正领导的发言肯定是找骂。“我们是干什么的，国家安全没有小事，这里不是公丨安丨局，行动张扬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间谍都受过专业训练你不知道吗，人家可能并不比你差。在四个人面前扮强盗，开玩笑，你以为这是游戏啊，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失手了呢？要是对方觉察了呢？”局长的发问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嗓音都有些变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借这个短暂停，何勉赶紧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内心的冲动。不久前也是坐在这同一张沙发，领导还和颜悦色的连声夸奖五处干的好，似乎五处就是全局的希望。可现在，五处加班熬夜，费尽心血，一心为公，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尽量保住国家的机密，尽量多抓住几个隐藏的间谍而已，可在领导的眼中似乎一钱不值了。这委屈何勉真的受不了，不为自己，更多的是为和自己一起战斗的同事。可是不容何勉多想，领导的风雨又压了过来：“我和陈局长讨论过了，这个案子交给反间谍处，你回去好好总结。”“什么，孙局长，这次抢包的事的确我有失误，但为什么把案子交给反间谍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们跟的，我认为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进行交接，对案子和所有侦察员都不利。”何勉终于忍不住了，脸发红，心狂跳，话音急促。领导可以批评自己，可以批评五处，但要自己把干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成果的案子交给别人，终究心有不甘。“这事我们已经决定了，你们前段时间工作太辛苦，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整一下，到时候案子还会有你们的份的，就这样，没事你先回去吧。”孙局长见何勉真急了，心里想到底是小年轻，还是不够成熟啊。何勉见再争辩也没用，咬咬牙转身走了。

　　第一次，工作以来何勉第一次有不敢迈进办公室的感觉。害怕，何勉害怕面对跟着自己辛苦多日的同事们。可是五处毕竟是自己的家。是的，从五处成立以后何勉就把它当作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新家了，陈虎、陈旋、周莉、杨丽、大炜、杨斌、老仇，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可是，他却辜负了他们。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何勉扶着不锈钢栏杆从大楼的天井望上去，外面的天空变得好暗。

　　“何勉，你站在这儿干嘛。”不知什么时候陈旋已站在自己身后，声音轻柔象羽毛轻拂在心头，是同事的问询，是家人的关心，更象恋人的感应。何勉的嗓子突然堵的慌，猛地转过头，盯着陈旋的眼睛。两人就这样注视着，何勉心中有拥抱她的冲动，手却紧握着栏杆没有移动，满腔的委屈、愤怒、懊恼、自责直涌上来，在相视的目光中不断翻滚、挤压，最后终于凝聚成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陈旋压住了何勉抬起的右手，伸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擦着，指尖温润而柔软，象仙女般吸去了何勉的心痛和泪水。何勉相信是这样，因为自己分明看到泪水已浸湿了她美丽的脸颊，擅抖的双唇正替自己承受着所有痛苦••••••

　　要不是周莉的出现两人不知道会在门口站多久，何勉四下望望还好没有别人，镇定一下示意她们跟着进去。拍拍手，何勉挺起胸大声说道：“各位，对不起，是我的错，局长让我们把案子转给反间谍处，今天必须移交完毕。我知道前一阵子大家都很辛苦，仇处长身体不好还却一直跟着我们加班，杨丽一个人带着杨杨还要整理这么多资料，周莉和杨斌整天泡在监听站没日没夜的。但是大家不要有什么意见，我相信领导是看的到我们的工作成果的，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做的更好。对不起。”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是用力的鼓掌，为何勉的话，也为自己问心无愧的工作。

　　晚上何勉请大家吃饭，所有人都到了，老仇带头，大家都开怀痛饮了一番。一桌人有说有闹，似乎全忘了白天的挫折。三、四瓶啤酒下肚，老仇兴起拍拍桌子道：“各位小弟小妹们•••”“什么小妹，你又倚老卖老啦！”周莉不等老仇话说完回道。“听我说么，不是倚老卖老，我干了一辈子公丨安丨国安，见过的事比你们要多了，现在回想起来，有一句话送给你们，唉，这也是我这几年才总结出来的。”大伙儿从没见老仇这么严肃，立刻全部收声，静听老同志的教导。“干我们这行的，一定要学会做个正常人，尤其是下班以后，和家人朋友在一起，最好忘掉自己的工作，其实这对生活和工作都很重要。工作有点失误这很正常，可是千万不要因为工作影响了你们的生活，影响了你们的家人！”从平日里沉默少语的老仇嘴里说这番话，大家都清楚它的份量，可其中的道理年轻人却依然无法完全体会。见大伙儿有些茫然的样子，老仇知道自己的话是给这些浑身干劲的小家伙们浇了盆凉水，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笑，举起杯子和身边的何勉碰了一下，又和陈旋的杯子一碰象小伙子一样喊了声：“干了！”


安全五处 第三卷


第三卷 第一章 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