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下车，何勉和陈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耳机里，各组在马静的指挥下正在调整人员的位置，力求使封锁区严密一些。但是这里周围不但有住宅小区，几条马路还是热闹的商业街，为了保证形成封锁，封锁区的范围无法扩大。因为刚才负责疏散的小组已经通报，目标不在疏散人群中，因此倘若目标已经出了封锁线，就不太可能再找到他了。“你到街对面，我们一人一边。”何勉对陈虎道，虽然知道指挥车的位置在封锁区外，现在走的一条街离最外围的小组还有一段距离，但何勉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发现谷仓的可能性。街上的行人很多，何勉由于是逆行，不得不经常闪身让到边上，转头看街对面的的陈虎，他正双手抄在裤兜里看似悠闲在逛着。眼看还有几十米就要到封锁区了，街上的行人由于前方被堵，正纷纷回头，几名交警在边上维持秩序。何勉正琢磨是不是该换条街再碰碰运气，注意力却被前面一个穿白衬衫的小胡子吸引了过去。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为他长的象谷仓，而是当时他和别人一样正往回走，在目光与身边的交警交错的一刹那本能的躲闪了一下。很多人见了丨警丨察都会有畏惧的心理，其中有些是出于对制服威慑力的本能反应，有些则是心虚的表现，何勉知道交警们就常常通过驾驶员的目光来决定是否上前查问，这些基本的犯罪心理常识何勉当然知道。当那个小胡子走到何勉面前不远的时候，何勉看到他单肩搭着一个背包，虽然穿着休闲，但实际年龄却已不小了。何勉不想把精力浪费在一个小偷之类的人身上，便转头找街对面的陈虎，想看看他那边的情况。陈虎还没找到，眼睛的余光却强烈的提醒自己有情况。回头顺着余光望去，反应了一下才看到那枚让自己心跳加速的黄澄澄的戒指••••••

　　何勉有猛扑上去的冲动，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那次被枪击的情景。按下袋中的通话钮轻声地通报：“1号，1号，发现目标，白衬衫，小胡子，双肩背黑色背包，位于我前方5米，正向你方向走去。”说完转到组内频道：“虎子，他在我前面，你快过来。”何勉有些着急，顾不上使用代号。陈虎在对面看何勉朝前方的小胡子点头示意了一下，心领神会的转身快步向前抄去，准备与何勉一前一后对他进行夹击。

　　马静在车里听到何勉的报告，立刻向各组进行了通报，却发现由于忙着合围封锁区，附近已没有可以迅速靠近的外勤组，可是目标很快就要过来了。没有犹豫，马静把身上的对讲机调到与何勉一样的小组频道，和负责开车的老张一起下车，同时呼叫何勉道：“J3，J4我和6号负责正面，你们两个在后面拦住。”“明白！”何勉和陈虎在频道里回答。马静虽然参加过一些外勤行动，但与目标面对面近距离接触却还是第一次。而老张原来是车手出身，由于车技出众一直在部里担任重大行动的驾驶员，虽然参加过外勤培训，但离开驾驶座进入行动现场却也是第一次。马静很快冷静下来，示意老张跟在自己身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前走去。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把他给我毙了

　　谷仓毕竟受过严格训练，再加上这些年来经历的大小险情，自觉终于做到了当年教官要求的处变不惊。当收到报警的短消息之后，知道情况不妙，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录音机，放起早已录好的掩饰音来。一阵忙乱的收拾之后，谷仓打开卧室里早已开好的暗门进入隔壁的306，准备找个时机溜出去。之所以收拾完没有立刻就走，是因为他害怕安全部门发现报警短信之后对各个监控点进出的所有人员一律进行抓捕，那自己出去正好自投罗网。谷仓暗自庆幸昨晚吃饭时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按照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旦觉得状况不妙就立刻撤离，因此他才临时换到这久未来过的住处。每一处住所谷仓都设计了紧急情况下的脱身路线，这次与305打通的306便是他的脱逃处。306里事先已经准备好几身化装用的服装以及假发、假肢等伪装物，可没等谷仓按一套程序完全化装好，已经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那一刻，谷仓以为自己完了，正想着是拼死一搏还是束手就擒，却从猫眼里发现丨警丨察似乎只对对面的305严加防范，两名特警倚在门边守着，自己的门边却只有一名便衣站着。带着赌一把的心理谷仓开了门，惊喜的得知他们竟然是来疏散自己的，正好楼上的住户也下来了，自己便顺势混在一家人中下了楼。到了小区外面，谷仓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觉得上帝对自己还是眷顾的，不但在昨晚又一次的提醒了自己，今天还让自己从一堆丨警丨察中安然脱身。趁着一名中年妇女与负责看守疏散人员的便衣纠缠的混乱，谷仓顺利的离开人群，顺着一条小巷来到街上，途中趁没人的间隙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贴上了小胡子，最后又匆匆戴上了黑色的假发。出来后就在经过交警的那一刻，谷仓发现刚刚出来的巷口上已经站上了一名丨警丨察，不由的冒出一身冷汗。正好这时交警的目光扫来，谷仓本能的一躲•••

　　见目标越走越近，马静的脑中飞快的盘算着用什么动作把他擒住。老张感到喉咙有冒烟的感觉，突然想起自己腰后的手枪，右手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后伸去。谷仓看自己已经脱离丨警丨察的包围圈，长松一口气抬头准备找辆出租车快点离开这里，正好看见前面的那个中年人，表情似乎有些奇怪，正想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那中年人右手带起的衣服却露出了黄色的皮套——枪，谷仓猛的一惊，发自心底深处的恐惧象冰冷的水银射入全身的血管。那一瞬间，老张的目光与谷仓猛然相撞，两人都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老张握枪想拔，才发现还没有打开枪套，对方却已拔腿向路边的小巷奔去。“站住！”跟在谷仓身后的何勉大喊一声追了上去，陈虎也紧紧跟上。马静看了一下周围地形，向老张一挥手转身奔向前一个巷口，一边在对讲机喊到：“何勉，我们到前面截他，你们随时报告情况。”

　　人这种动物真的有许多平常不知道的潜能。何勉本以为凭自己在学校百米冠军的速度一定能轻而易举的追上谷仓，却没想到对方在行人和自行车中左穿右突总是与自己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何勉有些发急，拿出百米冲刺时的劲头，大吼着提高着自己的步频，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开始慢慢缩小，似乎再跑两步就可以追上谷仓的时候，他却在跑动中抓住一辆自行车的把手顺势一带，自行车和骑车人正好在何勉面前摔倒。躲避已来不及，何勉奋力一跳，脚还是被车子挂了一下，落地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就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撞上躲在一边的几个老人，却被人在手臂上一拉，终于保持住了平衡。抬头才发现是马静，她和老张从另一条巷子抄近路赶了过来。“追呀！”马静向何勉喊了一声，又往前跑去，何勉赶紧跟上，陈虎、老张在后面跟着。

　　马静在刚才抄近路的时候，已经边跑边与周围的小组取得联系，将一组人调往前面的几个巷口，这时和何勉一起跟上了目标，知道谷仓这次不可能再逃脱了，便对着前面狂奔的谷仓喊道：“站住，你跑不掉了。”谷仓刚开始凭着逃命的本能快跑了一阵，时间一长只觉得胸口发闷支持不住，刚才摔自行车的时候又扭了腰，每跑一步腰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听到后面马静的喊声谷仓忽然一阵绝望，本已是满身大汗却刹那间感到全身冰凉，仿佛从狂跳的心脏输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冰水。谷仓意识到自己这次终于栽了，一切的美梦都要在今天破灭，牙一咬，谷仓摘下身上的背包，把手伸进包中掏出了那支已经上了膛的微型手枪。

　　何勉和马静几乎同时看到了谷仓手中枪，由于谷仓减速转身，双方的距离在迅速缩小，何勉大喊一声：“有枪！”本能的想往边上闪，却见马静娇小身影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枪声沉闷，何勉几乎没有听到，只是在晃动中看见马静伸展着双臂，头上冒出一阵血光•••何勉腿一软，感觉那一枪打中了自己的心脏，马静的身子轻轻的倒在自己怀中。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何勉脑中嗡嗡作响，低头看马静，她脸上依然很红润，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头上的鲜血却无声的流下，怎么按都堵不住。行动、追捕、持枪的谷仓，对何勉来说已经感觉不到了，唯一能做的是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反复喊着：“马静中枪了！1号中枪了！赶快叫救护车！”怀中马静清丽的面容已经看不清楚，环顾四周，老张正在公共频道里焦急的叫着车子，按照老张的指示，何勉抱起马静往出口奔去。何勉觉得自己没用，跑的太慢太慢，脚下的路软软的，怎么跑也用不上力；身边的人看不清，只是远远的看见路口有辆白色的车子，那是救护车吗？上面有医生吗？他们能把马静救过来吗？车门开着，有穿白色衣服的人跑了过来，他们想干什么，这时候还能把马静转来转去吗？车里有床，得把马静放下，轻轻的，不能再对她造成伤害了。他们要把她送到哪个医院？远吗？他们要关门了，不行，我要跟着去，他们不让，推开那个护士，我一定要去•••••

　　仿佛是在梦中，何勉情愿是在梦中，自己已坐在了摇晃的救护车上，看着医生护士围着马静，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陈虎的声音：“头儿，我抓住他了！”“把他给我毙了！把他给我毙了！”何勉对着话筒发疯般的喊到。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老人的痛

　　那些推着车子的医生护士为何如此平静，似乎躺在车上的只是一个推向实验室的假人；来来往往的人们为何如此木讷，甚至在看到满身是血的马静时还害怕的躲在一边。难道你们不知道她变成这样完全是为了你们大家的安全吗？难道你们不知道她完全可以活的比你们更幸福吗更快乐吗？
　　从马静中枪的那一刻，何勉就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恍惚状态。靠在走道的墙上，脑中无法停止地反复播放着那几个镜头：黑洞洞的枪口、马静伸开双臂挡在身前的样子以及她头上中弹时迸出的血光。后悔象千万条毒蛇钻进心里、钻进脑中、钻进全身，在每条神经上都咬上一口，在每根血管中注入毒液。好痛啊，何勉用力捂着胸口，却止不住心头阵阵的剧痛。自己会害怕一颗子丨弹丨吗，不会，这并不是第一次了，可为什么那时自己要躲呢，而不是象她一样挡在她的身前，或者，至少把她推开！为什么，为什么那颗子丨弹丨偏偏会击中她的头部呢，哪怕偏下一点打在她的身上，她穿了防弹衣的呀！或者，再高一点，打在自己头上多好，让自己流那些血，让自己倒下，为什么偏偏要是她呢？

　　“何勉！何勉！”陈虎拽着何勉的衣领用力晃动着，终于把他从无意识的状态唤回了一些。何勉这才发现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已经全是人了，专案组的领导几乎全到了，孙部长边上的那是部长吗？他们正在安慰的是马静的父母吗？一定是的，她哭的那么伤心，一定是马静的妈妈。他们一定还不知道马静是为了别人才中枪的，否则他们应该来骂我。何勉的脑子缓缓的转动着，感觉自己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罪人。“去洗洗吧！”陈虎连拖带拽的把何勉带到卫生间，找了块肥皂，象家长服侍小孩般把何勉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着。何勉本能的想把手抽回，却被陈虎牢牢的拉住。马静的血随着水流慢慢的从手上消失着，何勉刚平复些的心又开始痛了，觉得似乎在用水洗去自己的罪过，洗去马静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