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晚上的行动结束较迟，何勉回来后已经十一点了。想到周莉的事还是站在她们楼下给陈旋打了个电话。陈旋下来时穿着一件蓝色碎花的长睡衣，头发松松的挽着，何勉看了愣了一下笑道：“哟，挺象家庭主妇的！”“是么！我就把你这话当作真心的赞美了啊，说的没错吧。”陈旋甜甜地笑着回道。“没•••没错，是挺•••美的。”何勉本来听了她自夸的话很想笑，不过说到后半句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欣赏起她的这副打扮来。“什么事啊，这么急？”陈旋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知道他也不可能是专门约自己。何勉想起正事，赶快收回发散的目光，提起了周莉的事。陈旋的回答却很简单，基本上肯定我何勉的猜测，不过因为涉及到别人的隐私，陈旋说自己不太清楚详细情况。“你问这干嘛，领导现在挺会关心人的么！”陈旋装作有些吃醋的样子问，不过奇怪地发现自己心里还真有点酸酸的感觉。何勉没有看出陈旋神态的细微变化：“没什么，他最近和大炜不是老合不来么，我怕她影响工作。不早了，你上去睡吧。”陈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几下，“哦”了一声就上楼去了，留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何勉站在原地。

　　第二天按计划周莉跟何勉的车子出发。下午何勉把车开到环保局门口，与老仇进行了简单的交接。根据五处拿到的办公厅领导一周活动安排，金副厅长下午在环保局主持一个污染企业搬迁协调会。目标开会，监视组便闲着没事，何勉想正好和周莉谈谈，可是见周莉仍是和出门时一样歪着头望着车外发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犹豫半天，何勉轻轻拍拍方向盘喊道：“周莉，周莉！”“啊，什么事。”周莉象突然被老师点名的走神学生猛地回头答应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方便说说吗，也许我们可以帮你。”何勉决定这次不能太含蓄，一定要让她把话说出来。“啊•••你能帮么？”周莉想何勉既然问了，自己想瞒恐怕也瞒不住，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向他们说谎的。何勉脑中闪过许多侦讯中的常用对话方法，不过只是一闪而已：“周莉，你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好朋友，我问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工作，看你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实在不好，大家都有些担心，我们真的是想帮你。”周莉本来一直缩在座位中，听何勉说话时带着少有的严肃，禁不住坐直身体转头望了何勉一眼。“我•••我男朋友他回来了。”周莉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感觉象在对自己说这话，似乎在心里对这事自己还不能完全接受。“哦，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何勉想起了去年年头上请她吃水饺时的情景。“我？不知道。你说呢？你说我该怎么办？”周莉望着何勉，把问题推了回来。周莉的眼睛水汪汪的，何勉怕她又要哭，心里有些紧张，毕竟俩人还是在执行任务。沉默了一会儿，周莉没有等到何勉的回答，撇撇嘴象是早有所料的叹道：“看吧，我说了你帮不上忙的。”说完又转头望着外面去了。何勉见好不容易开始的谈话就要这么结束，很有些不甘，脑袋拼命地转着，想找一些合适的话来安慰她。无奈这事实在特殊，与别人似乎全无关系，加上自己这方面实在不擅长，脑袋空转了几百万次却没有提供任何结果。“你和陈旋怎么样了？”周莉冷不丁的回头问了一句。“啊！”何勉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脑中的CPU冒着蓝烟来了个急刹车，匆匆装入陈旋的数据开始新的运算。何勉没有想到陈旋的问题有着和周莉一样的复杂度，自认为还算聪明的脑袋在对两个女孩的感情问题进行了一番分析过后竟死机了。“看吧，你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帮我！”周莉摇摇头显然对这个无能的救生员已是失望之极。“这，这不一样吧！”何勉呆了半天本能的回了一句。“怎么不一样，不就是一回事么。爱，还是不爱。如果你爱她，就主动去找她，否则就向她说明，省得她整天云里雾里害单相思！”这话周莉似乎也憋了好久，逮到机会就呱啦啦地全倒了出来，说完之后感到一阵轻松，心想总算为陈旋说了回话，却没有注意到何勉的脸已经由黄、红、白地变了好几回。何勉感到有些愤懑，本来是想替别人解忧，到头来自己却惹了一身的愁。恨自己没用，不但帮不了周莉，连自己都把握不了。气周莉的嘴从来就不饶人，刚开始还以为她挺给自己面子，什么都招了，可终于还是倒打一耙。何勉一边想着周莉的不好，心里却已经接受了周莉的一番逻辑。其实对与陈旋的事自己何尝不清楚呢，只是这么长的时间都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何勉知道自己不是在逃避陈旋，要不然昨晚根本不会想都没想就打电话给她，那么自己是在逃避什么呢？何勉突然发现好象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不仅有些感激起周莉对自己的刺激来。深吸一口气，何勉准备顺着这条思路，先搞清楚一个问题再说，这时环保局大门却有人出来了。

　　第一个小步快跑出来的是环保局的办公室主任，他先是弯腰向局长驾驶员嘀咕了几句，驾驶员便开始发动车子。随后主任又走到金副厅长车边，笑咪咪地给司长递上一支香烟，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乐呵呵地闲扯了几句，伸手把挡风玻璃上的一个小虫轻轻捻去，又随手把手中的那包中华丢在车窗前，弯腰打了个招呼跑回大厅。按照主任的吩咐，大楼管理员已经把电梯锁在四楼等着。几分钟后，电梯灯亮，主任在门边直了直身子，见局长和金副厅长神采飞扬地走了出来。协调会似乎开的很成功，金副厅长心情大好，阔步走出大门。局长急忙跑步前进钻进自己的车里。办公室主任象航母甲板引导员般双手不停挥舞，终于把车队有序地导出了院子，见任务圆满完成，主任朝早已停在路边的驾驶员一挥手，小车开了过来，主任一头钻了进去躺在座椅上长舒了口气。

　　何勉跟着车队前行了五十米，拐了一个弯，钻进了一条小街。街上人很多，小贩们在路边卖力地吆喝着，车队只能一点点地向前挪动。金副厅长的驾驶员被车前穿来穿去的行人挡的有些不耐烦，拼命地按着喇叭。见路人并不理睬，驾驶员又伸手到中控台下按起了电喇叭，电喇叭高亢激昂的声音终于赶开了人群，一名中年妇女拉着小孩匆匆闪开，回头冲着黑色的皇冠来了一句：“叫什么叫，杀猪呐！”车里的金副厅长对街道的管理很不满意，嘟哝道：“这老陈是干什么的，城管局成立了半年了一点起色也没有。”“是啊，不过他到是刚换了一辆车。”驾驶员在边上咐和道。

　　二十分钟后，车队终于到达了一百米外的豪发园。豪发园的保安制服笔挺，低头发现车队的牌照号码很小，连忙把它们引进边上的停车场。周莉看了看表：“才五点钟，就到饭店了，这也太早了吧，连我都还没饿呐！”

第四卷 第五章 他

　　六点半大炜和陈虎准时过来换班。交接的时候大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勉，想知道他与周莉的沟通有没有什么结果。从何勉脸上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大炜显然有些失望，只得把手中拎着的一个塑料袋递给坐在边上的周莉道：“给，你们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何勉正在发动车子，闻到一股肯德鸡的味道便笑道：“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东西，应该是专门给她一个人买的吧，下次说话时用词请准确点。”虽然肯德鸡鸡翅是周莉最喜欢啃的一样东西，不过今天她似乎很没有味口，把塑料袋往后座一放又躺了下去。“不会吧，连它都不吃了，今天不吃饭了？”何勉问道。“带回去给陈旋，我不想吃。”周莉应道，脑中却突然想起从前与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他在肯德鸡外幸福排队的情景。何勉见她又想自虐，掏出电话拨给陈旋：“喂，你周姐姐今晚想绝食，你看呢？”“那不行，正好我今天还没烧饭，我们就到门口的那家西餐厅集中，让他多吃点，你把她带来啊。”陈旋快乐地安排着，何勉能够在这时候打电话给自己让她有些莫名的兴奋。周莉在边上听到俩人的安排，便开始不停地抗议：“你把我放下，我不想吃，快点，你停车呀。何勉！我说何勉，你听到没有，你自己去和陈妹妹吃好了，我真的不想吃，你停•••”最后一个停字似乎是对自己发出的命令，周莉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腊人，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窗。何勉本能的一收油门，顺着周莉呆滞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背着黄色帆布包，穿着白衬衫的青年。这条路上人并不多，何勉确信周莉看的就是他，因为当车子从那青年身边经过的时候，周莉的头终于开始跟着转动了。何勉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青年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拿着手机正在拨号•••

　　周莉包中的行动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看周莉受惊的表情，何勉明白了一切，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克制的气愤。“她竟然把工作电话号码给了他！”何勉在心中喊到，张嘴就想说她，可周莉那茫然近乎绝望的表情让何勉沉默了。电话不停地响着，周莉咬着唇没有去接，直到它在坚持又坚持了许久之后终于放弃。悲伤一定是一种挥发性的物质，弥漫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让何勉不用看就知道周莉一定是哭了。

　　何勉掏出电话，按下陈旋的速拨键，接通后轻轻的告诉陈旋：“你下楼来一下！”车到西餐厅，陈旋一脸疑惑的站在门口望着，何勉下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旋钻进车里，看见满脸泪水的周莉，便侧身过去心疼地抱着她。对处在伤痛中的人来说，亲友的关怀往往会让人更加脆弱。周莉在陈旋怀中放声大哭起来，陈旋手臂用力抱紧她，眼睛望着车外的何勉，眼神里全是不解和埋怨。何勉一时无从解释事情的经过，只得转身走开，心想刚才的那个男人看去那么普通，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让一向乐观开朗的周莉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