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谣——念叨念叨我这十二年》
第1节

作者: 我的真名叫蒙伟
收藏本书TXT下载
  日期:2018-11-24 10:00:53
  第一章
  我叫蒙伟,今年35岁,满族,出生在北方一个地级市。
  我们这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轻纺工业闻名全国。但随着国有企业改制,一切风光不再。如今,市内的旧厂房被改建成KTV、洗浴中心、以及各种名字不土不洋的创业中心。当然,一如其它三四线城市,这里最多的还是满大街的楼盘,沿着市内主干道解放路由北向南,“富裕花园”、“黄金广场”……一溜烟俗不可耐的小区名昭示着人们对金钱财富赤裸裸的渴望。
  我叫蒙伟。“蒙伟”是我三岁以后的名字,在那之前我叫“蒙力”。
  “蒙力”这名字也颇有些来历。我妈刚怀上我的时候,做梦梦到一个青花大瓷瓶,里面插着各色牡丹。姥姥说这是胎梦,管保怀的是女孩。家里想着牡丹花一定娇艳美丽,就给还未出世的我起名“蒙丽”,取“美丽”的谐音。哪知道,我妈生我的前夜,又梦到这一大瓶牡丹,她慢慢凑近一看,一瓶子全市绢花,没一朵真的。当晚,我呱呱坠地。家里见是男孩儿,只好把“丽”换做“力”。
  按老一辈人的标准,我算得上根正苗红。我的爷爷和姥爷,是解放前打过鬼子的老战友。我的父母都曾经是军人,一个在北海舰队服役,一个在南海舰队服役,爸爸直到90年代初才转业回地方。
  1986年夏末初秋,我3岁,突然生了一场怪病。
  姥姥说,我这病不咳嗽、不出疹、也不发烧,就只不停撒尿,还必须像女孩儿一样脱了裤子蹲在地上尿。
  一手带大我的姥姥今年90岁了,她出生在天津一户没落富商之家,当年姥姥的爷爷靠“六合彩”中奖发家,靠海运走私兴盛,最终富不过三代,又赶上打仗,等姥姥嫁给“革命者”姥爷的时候,家财几乎已经散尽。
  姥姥一生跟着姥爷吃了不少苦,几次遇险差点丧命,又几次鬼使神差活了下来。姥姥膝下有女无儿,盼到第三代盼来了我这么一个男孩,自然拿我当成心头肉。

  当年,姥姥出嫁前家里给算过命,说是这辈子家里只有见了男孩,才能过上太平日子。所以直到今天,说起我3岁时生的这场病,姥姥还是手脚发麻,一身冷汗。
  我小时候,姥爷姥姥家住的是独门独院的平房,百十平米的院子方方正正。我生病的头年冬天,院里一棵忍冬突然开了花,我们这里有句老话,叫“忍冬数九开花,秋来能抱金瓜”,老人们都说这是好兆头。哪知道秋天来了,我却病了。
  起初家里人也没在意,可时间长了,姥姥看出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这病,差不多三天犯一次,赶上农历每月初一、十五,更是诡异。一发起病来,我就瞪着两眼冲出门,也不管刮风下雨,在院子里跑两步就蹲下尿一尿,跑两步就蹲下尿一尿,如此往复,怎么也尿不干净。
  这么折腾一两个小时,我不但不觉得累,反而越跑越有劲儿,越尿越高兴,总要到咯咯大笑,上气不接下气为止。

  1986年,爸爸还在部队服役,妈妈和姥姥见我生了这怪病,便要姥爷拿主意。那时,历经文丨革丨,姥爷已官复原职,正分管全市的医药卫生工作。
  姥爷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总说,我亲手杀了这么多鬼子,要是怕这怕那,也活不了这么大岁数。见惯了生死,他没拿我这病当回事。
  起初我被送到市妇幼保健院,然后辗转省儿童医院、省中心医院、省总医院,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月,病情不但没一点好转,人却越来越没精神。到后来,我除了犯病时精神亢奋,其余时间总是昏睡。
  一次,我在省总医院的儿科门诊前又狂躁起来,疯疯癫癫,又跑又笑,身边的陌生人向妈妈投来厌恶的目光。妈妈解释不清,又拦不住我,我刚要脱裤子往地上蹲,气急的她一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
  我猛地回头直勾勾瞪着妈妈,眼神空洞又凶狠,嗓子里骤然发出鸭子一般“嘎嘎”的叫声,凄厉刺耳,诡异无比。
  后来姥姥回忆说,我那叫声,句句声嘶力竭,像是个恶鬼附着在我身上,掐着我的脖子,借由我的身体发出胜利的欢呼。
  妈妈再也坚持不住,把我交给姥姥,自己边哭边冲出医院,给还在部队的爸爸发了电报。
  爸爸是在接到妈妈电报的第三天到家的。他从广东湛江出发,坐了整整两天两夜“闷罐车”。
  爸爸到家时,我刚从医院回来,睡在姥姥的床上。天气不很冷,我身上却盖着厚厚的军绿色毛毯,只露半个小脑袋在外面,呼吸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像是正在梦里经历一番生死奇遇。
  姥姥抹着眼泪对爸爸说:“省里医院的大夫都说这病他们看不了,他姥爷从北京请来的刘主任说是癔症,可治了个把月,也没见好。”
  妈妈轻轻推了推睡着的我,轻声说道:“力力,你看谁回来了?”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朦胧中看到爸爸,刚一张嘴要说话,却不由自主地一骨碌爬起来,蹲坐在床上,瞪大双眼,嗓子里再次发出鸭子般“嘎嘎”的叫声。

  姥姥的哭声更大了,她嫁给姥爷后曾经得过两个儿子,都没长过三岁就夭折了。现如今,我在三岁上得了这怪病,再往后的事,姥姥真是想也不敢想。
  爸爸被南方的毒日头晒得黢黑的脸上,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嘴角微微颤抖,转身对妈妈说:“要不让庄如一给看看吧。”
  妈妈抹着眼泪,无奈地点了点头。
  1986年10月,爸爸到家的第二天,爷爷从单位调了一辆吉普车,爸爸、妈妈、我,加上司机小王,四个人天没亮就向南山县出发。
  南山县在市区的南面,整个县百分之八十是山地,有我们省最大的林场。此时正值10月中旬,车子向南进山之后更是一路秋高气爽。我也没有发病,在汽车后排妈妈身边玩着爸爸从广东带给我的玩具枪。
  2008年春节刚过,我收拾行李准备再次进京时,在一本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破旧《新华字典》里翻到一封信。
  四页泛黄的信纸边缘有些发霉,中间折叠的地方已经撕开了口子。最后看信的人将信纸四角仔细对齐,叠好,夹进字典。
  蒙弟:
  你好,很久没和你联系。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我已经复原快一年了。
  听说你已经被提拔为分队长,作为战友和老乡真为你高兴,向你表示祝贺。也希望你能继续加强学习,打好理论功底,提高专业技术水平,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锤炼自己。
  你上次来信已有半年时间,信里你问起我的近况和复原回地方的原因。一直想给你回信,几次提起笔来又放下。不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也怕我把实情告诉你,你不会相信。

  你猜的没错,我铁了心要回地方的确和去年3月份的爆炸有关。
  去年爆炸时,我不在驱逐舰上,死里逃生。可最要好的几个战友都牺牲了,这对我是致命的打击,有段时间我真是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
  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也恳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请按 Ctrl+D 将本页加入书签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目录下一节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