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我抬头看了一眼王峰。
康宝手里新点上的烟已经烧得只剩烟屁股,他却浑然不知,还用力吸着。
“西北西北,红颜祸水。你不开口,我不张嘴……”只铭慢慢重复着这个歌谣,像在细细品味。
“李娜,我有个问题。”我恢复了一点气力,拍拍滚在身上的黄土站起来,脑子里突然一个闪念,“你说,你老家传说里这个女孩,最后是不是在‘吊死鬼’上吊死的?”
这话一出,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大家不约而同望向身后的院子。
“吊死鬼”被院子里的二层小楼遮挡着,只能看到从屋顶窜出的枝桠。轻风拂过,浓淡不一的心形叶子微微荡漾,充满夏日的生气。
“挺好的树,咋就得了这么个名儿呢?”王峰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李娜摇摇头,“多少年没见这种树了。因为名字不吉利,谁家门前有这树都砍了,连做棺材板都让人嫌弃。估计在我老家都快绝迹了,谁知道在这儿看见了。”
只铭也叹了口气,强打精神说道:“既然是编出来骗小孩子的歌谣,咱们也用不着这么认真。蒙伟,你刚才是怎么了?以前犯过这个病吗?是不是高原反应引起的?还有,你以前知道这个歌谣吗?”
这千头万绪我真不知道从哪里起头儿,才能把这些乱糟糟的故事理清楚。
“我……”我刚张嘴,就听身后有人大喊:“只铭姐,王峰哥,李娜姐,你们快去学校看一下!”
我们几个回头一看,见小艾正气喘吁吁地从学校方向跑过来,只铭赶紧迎上去,“怎么了,小艾,出什么事了?”
“刘,刘校长的孙女,她,她……”小艾急得说不出话,拉了只铭姐就往学校方向跑,“刘校长的孙女病了,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大家一见这阵势,忙跟着小艾掉头赶回学校。
高原地区氧气稀薄,干待着不动还好,这撒开丫子一跑,不过两三分钟,几个人全都上气不接下气。
学生们还坐在教室上课,敞开的窗子里不时传出读书声、唱歌声、笑声……除此以外,校园里一片安静,毫无异样。
远远地,就见五六个老师扶着刘校长站在篮球场边,他们排成一排,背冲我们,没人发出一点声响,都在默默注视着前方。
我们快步来到球场边。“啊?!”康宝不自觉地一声惊呼,尽管已经压低声音,还是惹得李娜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我,已经彻底呆住了。
刘校长的孙女今年4岁,因为长得甜,又有个红脸蛋,大人们都喊她小苹果。
刚刚见人还害羞不说话的小苹果,此刻正旁若无人地围着篮球场打转。她跑两步,就脱掉裤子,蹲在地上撒一泡尿,再跑两步,又尿一泡。
人群都沉默着,小苹果经过我们的时候头也不抬,自顾自跑跳着。
突然,她停住,“咯咯咯”大笑起来。单听声音,那根本就不是小女孩,更像是一个成熟妇人的调笑,尖利刺耳。
刘校长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怔怔地小声嗫嚅:“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你怎么还不放过我,你怎么……”刘校长一下子昏死过去。
老师们慌了,七手八脚地要把人抬进办公室,李娜赶紧喝住他们,让把人放平了,就地检查。
王峰没去帮李娜的忙,他出神地盯着小苹果,转过头来对我说:“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例。”
“我见过!”我边说,边掏出钱包,眼见庄叔给的护身符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这样的护身符,庄叔每年给我一张,我总是随手往钱包一塞。二十年了,我第一次感到它对我就像是救命稻草,那么重要!
“你见过?”还蹲在地上扒开校长眼皮查看的李娜回头问,极难得地露出诧异的表情,“这病是怎么得的?最后是怎么治好的?”
“我不知道,我得打个电话!等我打个电话!”我边说边掏出手机往学校外面一个土坡上跑,那里是整个村子的最高点,手机信号稳定。
“大伟,等等我!”康宝也追出来。
我接连给庄叔打了五个电话,都是“无法接通”。
“我操,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边咒骂,一边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喂,爸,庄叔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找你庄叔干啥?”电话那头,爸爸不紧不慢地说,“对了,儿子,这两天打你宿舍怎么老没人接,你啥时候回家?”
“嗯,过两天就回。”我随口应付着,焦躁地问,“爸,你能联系上庄叔吗?”
“联系不上,估计去巡山了,一去两三天,山里也没信号。你找你庄叔干啥?”
“没啥事,回头再跟你说吧。”我匆匆挂断了电话,嘴里嘀咕着:“找不到人,这可坏事了!”
“大伟,这个庄叔是谁?找他干啥,治病?”
“回头再跟你解释,咱先回去看看校长和小苹果怎么样了。”我和康宝一溜烟又跑回学校。
刘校长已经醒过来,正被老师扶着呆呆地盯着小苹果。小苹果也不再撒尿,她独自蹲在篮球场上,用石头在地上乱画,时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容。
“校长,小苹果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轻声问,生怕刺激了他。
“没有,自从我把她抱回家,她连病都没生过。”刘校长有气无力,又悄悄用手擦了擦眼角。
“抱回家?”细心的只铭听出了破绽,问道,“您说‘抱回家’是什么意思?”
刘校长见隐瞒不住,叹了口气:“这孙女不是我亲生的。我只有一个闺女,二十年前就没了。”说完,竟哭出声来。
我听了心里一惊,旁边的几个女老师也悄悄抹起了眼泪,看来她们早就知道小苹果的身世。
一个女老师拉了拉我的衣角:“小苹果是四年前不知道谁放在学校门口的,那时用小棉被裹着,才这么大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刘校长女儿过世没多久,校长老伴儿受不了打击,也走了。这两年刘校长一个人把小苹果拉扯了这么大……”
我听着女老师说话,眼看着还蹲在球场上的小苹果,她低着头,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一棵树,嘴角不时露出成年女人般风情万种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印证一下我的猜测,便撇开众人,大步走上前,双手抱起她,命令似地说道:“走,苹果,跟哥哥去看病!”
小苹果的反应丝毫不出我所料,她先是挣脱我的双手,力气大得像是个小伙子。然后突然蹲坐在地上,脑袋向后高高地扬起,脖子像是要折断了一般,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嘴里发出“嘎嘎”的怪叫声。
我想起姥姥曾经描述我生病时的样子:“那种像鸭子一样‘嘎嘎’叫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嗓子发出来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下课铃响了,学生们冲出教室的大门,跑向操场。
小苹果见周围人多起来,便收起叫声,又捡起石子在地上乱画。过了一会儿,好像又很累,扔了石子就这么侧躺在篮球场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睡着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