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刘校长。”妇女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1966年,刘宗遥22岁,我才12岁,我才12岁呀!”说着,竟啜泣起来,那分明就是小姑娘呜呜啼啼哭声。
“我刚给玉兰检查过,她下身有撕裂伤,造成排尿异常。应该是…”王峰顿了顿,手举到半空中挥了挥,又放下,“应该是遭到过性侵害。”
我诧异地望着王峰,眼见他说完话,眼神又涣散开来。
“你检查的是哪个玉兰?!”李娜厉声问道。
王峰木讷地摇摇头,双唇紧闭。
妇女像没听到我们谈话似的,继续自言自语:“农村结婚早,1966年,刘宗遥的女儿都四岁了。哈哈哈哈。”
她突然尖笑起来,那声音,这么耳熟。没错,是小苹果生病那天的笑声!我看到妇女咧着大嘴,脸上的肌肉却一点点凹陷下去。
“被刘宗遥欺负完那天,我害怕极了,就自己跑到这边山上来。我总是想撒尿,可总是尿不出来。天黑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妇女的话语越来越不连贯。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见她的脸在不停萎缩塌陷,以至于张开嘴都成了难以完成的动作。
真可怜…我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哀伤。我望着妇人,一点一点变成一具干尸。
“愣着干啥,快跑啊!”康宝大喝一声,像猛推了我一把。我两步冲到床边椅子前,拉起王峰就往外跑。
日期:2018-11-30 07:12:52
第八章(三)
虽然只有三间屋子,却好像跑了一天这么漫长。当炽烈的阳光再次投射到脸上,我们都被晃得紧闭起眼睛。
“哥哥,姐姐,我奶奶的病治好了?”又是小玉兰的声音。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挣扎着睁开眼。
康宝和李娜还在身边,正喘着粗气,揉着眼睛,唯独王峰慢慢走向院子里的棺材。
此时,刚才消失在屋子里的小玉兰正蹲在棺材边,手里拿了支粉笔,往棺材上画画。边画边开心地用闽南语念着:“西北西北,红颜祸水,你不开口,我不张嘴。”
小玉兰已经把树干画好,正在添叶子,粉笔划过棺材,留下一片片心形的叶片,我的心也像被锋利的刀子划过一样,疼痛无比。
我看看李娜,她点点头说:“没错,她画的是‘吊死鬼’。”
王峰在小玉兰身后停住,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猛一俯身,把棺材盖推到地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们不知他要干什么,康宝赶忙上前拉住他,我眼见着康宝往棺材里瞅了一眼后,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棺材里有什么?!我已经顾不得害怕,七八步跑到康宝和王峰旁边,扶着棺材沿儿往里看。
“刘校长!”我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喊出来。
棺材里,刘校长面目狰狞,已经断了气,两只手被两根长钉钉在内壁上。
我还没回过神,小玉兰突然扔下手中的粉笔,冲着棺材哭喊着:“你放开我,你别碰我,你放开我!”边哭边跑回屋子。
李娜想再跟进去,就在一犹豫的空当,“轰”的一声,屋子塌了,小玉兰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我再回头,棺材也没了!棺材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惊吓,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康宝,李娜扶着神情恍惚的王峰,冲出院子,向驻地的方向跑去。
跑过空无一人的小村,我宣泄似的喊着:“别往回看,大家都别往回看!两边也不要看!只管往前跑!”
李娜几乎是哭着喊道:“我们一定能出去!我们一定能出去!”
绝望笼罩着我们,连每一口呼吸都变得灼热无比。
刚跑出小村,我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可这些都顾不上了,四个人疯了似的一直跑,一直跑,连王峰也像中了邪一样,跑在最前面。直到我们远远望见上山来找我们的只铭。
和只铭汇合的时候,李娜再也忍耐不住,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我和康宝都瘫坐在地上,王峰痴痴地看着我们,像丢了魂儿一样。
和只铭同来的张老师焦急地问道:“看到刘校长了吗?刚才眼见着他转过前面那个弯就不见了,接着你们就从那里跑过来了,你们没碰见?”
我摇摇头,又和康宝对视了一下,他也摇摇头。
“带我们来的小姑娘走到半路就没影了,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一片坟地,吓死了,就一个劲儿往回跑。”王峰竟然开了口,谎话说的这么天衣无缝,好像早就盘算过。
“怪了,只铭老师,你们先下山,我去找找刘校长。”张老师已经顾不上细问我们的事,又朝山上跑去。
回到驻地,队员们下午的课还没上完,院子里宁静如常,上午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噩梦,在我们醒来的瞬间,无影无踪。
把在山上的真实情况和只铭说过后,她眉头紧锁,沉默着,目光落在昏睡的王峰身上。他从回到驻地就一直昏睡。
“不管上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事儿已经影响到咱们队员的安全了。”只铭说道,“你看王峰,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精神恍惚。”
康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低着头不说话。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我问道。
李娜也望向只铭,等着她拿主意。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学校看看刘校长回来没有。”只铭叹口气说,“不过如果玉兰说的都是真的,他怕是也回不来了。”
“嗯。”李娜应了一声,“照这么看,玉兰或者说玉兰的鬼魂儿,是故意用我们把他引上山的,她真的等了很久了,整整四十年啊!”
只铭去学校后,我、康宝和李娜挤在一张床上休息。脑子停不下来地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情,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不对呀,我们地处西北,又是夏天,天不可能黑这么早,何况队员们还都没回来。我这么想着,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又指向三点半的位置,我紧张得立马从床上坐起来。
我猜的没错,她又来了,那个姑娘。哦不,我现在知道了,她是刘校长的女儿,她低垂着头,站在门边。
她知道她爸爸失踪了吗?她知道她爸爸年轻时干得那些龌龊事儿吗?她真可怜。可是,她不是死了吗,吊死在院子里的树上。
一种哀伤的情绪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默默地笼罩着我。
“你别难过。”我忍不住,开口说道。
“终于有人肯和我说话了。”她小声嗫嚅着,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又满是绝望,“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焦急地问道,“什么忙?”
她抬头看了我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谢谢你!”
“咚咚咚!”敲窗子的声音再次不期而至,我又一次从混沌的状态中醒来,看着身边惊恐的李娜和康宝,我沮丧地摆摆手,说道:“我张嘴了,这一次我张嘴和她说话了。”
沉默继续着,我有种听天由命的无力感。“命运”两个字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里。
此刻没人看见,窗外,一个穿蓝白条衣服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转身幽幽地走开了。
康宝双手颤抖着掏出烟,冲我问道:“大伟,有火没?”
我伸手去掏口袋,一张纸掉到床上。我捡起来,发现是早晨在刘校长女儿办公室桌上捡到的那张,可能是慌乱间被我塞进了口袋。轻轻打开它,我竟然发现纸背面赫然用红笔写着几个字:离开沿水县,马上!
日期:2018-11-30 07:13:31
第八章(四)
这是告诫!这是本该在今天早晨就收到的告诫!这是因为小玉兰的出现而错过的告诫!这是本可以避免一切的告诫!
我把纸片递给康宝和李娜,他们看完,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开始收拾行李。
只铭这时也回来了,她咬着嘴唇冲我们摇摇头。刘校长还是没有一点儿下落,派去山上的人,当然也没有找到我们见到的“村子”。
她看过纸片背面的字,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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