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了,半明半暗的月光下,只剩下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和汤处长的啜泣声。
刘校长的女儿仍旧静默地伫立在斑驳的镜中,没转身,也没说话,就这么背对着我们,像一个受过伤的女人,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
“玲,再让我看你一眼。好吗?”汤处长痛苦地哀求道,身体也因为激动颤抖起来,“大师说了,我今天能看到你,一定能!你不会不理我的!”
日期:2018-11-30 08:15:42
第十三章(二)
刘校长的女儿,哦不,是玲,我现在知道她叫玲,镜子中的玲像是被汤处长感动了,身体微微一动,慢慢转过身来。
我脑子飞快转着。汤处长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没准就是那只影子狐狸,这也许是招魂术的一个环节。但不管怎么说,他眼里现在只有镜子里的玲,根本看不见我。
可是玲呢?如果玲转过头来,会不会发现我?甘肃的一幕,会不会重演?她到底要我帮一个什么忙?我又该不该答应?
眼下,已经无处可藏,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短短几秒钟却无比漫长。
镜子中女人动作袅娜,腰身摇摆得风情万种又有点做作,一个转身的动作像是精心设计过一样。
鲜血已经蔓到屋顶,又像雨滴一样打在镜子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腥味越来越浓,我已经快要呕吐出来。
女子转过身的一刹那,我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镜子中,哪里是什么刘校长的女儿。藏蓝色连衣裙衣领上顶着的,是常常出现在我噩梦中的一张脸,是狐狸头阿姨那张毛茸茸的脸。
看到我,它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接着就“咯咯咯”笑起来,像是在提醒,那年在庄叔家里,是她把我吓了个半死。
那笑声,似人非人,诡异无比,我感觉自己像要被这笑声掏空了一样。
它就这么笑着看看我,又看看汤处长。汤处长的脸上此刻正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张开双手蹒跚着一步步走向镜子,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玲!玲!”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发黑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汤处长踩上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阴冷恐怖。
“玲!玲!”汤处长还在不停地喊着,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我等了你二十年,今天终于见着你啦!大师说得没错,我今天终于见着你啦…”
镜子里的狐狸头,就这么微笑地注视着汤处长,等着他一步步地靠近。它时而也转向我,看我呆站在那里,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冲汤处长微笑着。
此时汤处长已经把身体移到长镜边,边用一只手撑住镜前的椅背,边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刚刚大病初愈,又经过了长途跋涉一般。
狐狸头瞟了我一眼,将一只惨白的胳膊伸向汤处长。就是这一瞟,让我如梦初醒:它是怕我坏了它的好事!
“处长!”我大喝一声,来不及绕过办公桌,直接伸手抓住汤处长的衣角,身体也重重砸在桌子上,粘腻的鲜血立刻沾满全身。
我感到浑身上下钻心地刺痛,凡是粘到血的地方,都像有无数个钩子钩住我的皮肉向外撕扯。我死死拉住汤处长,他却无动于衷,继续机械地摆动着胳膊,要冲进镜子。
镜子里的狐狸头不再笑,它冷冷地看着我,忽然张开大嘴向我咆哮起来,那声音像是婴儿啼哭放大了百倍千倍,还是人形的身体其他部位也变得更加惨白。
我左手拉住处长,右手胡乱摸索着,可桌上除了处长搬来的纸箱和两部电话,一无所有。
我只好拽住纸箱一角,用尽全力甩向镜子。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招魂阵,那这箱子里装的该是刘校长女儿的骨灰瓮。可现在,谁也不知这鬼东西里面到底装了他妈什么!
镜子应声裂开,鲜血从裂缝中喷溅而出,狐狸头的嘶吼伴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更加尖利,整个房间似乎变成了炼狱。
眼见着镜子随时可能从墙上掉下来,汤处长嘴里含混地喊着什么,迫不及待地向前冲。他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假人,摆臂速度越来越快。
我手里抓住的衣服快被撕烂,而他的一只手已经碰到镜子,留下一道血印。眼见快坚持不住,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把汤处长向后一拉,随着惯性,右手顺势抓起桌上的红机电话听筒,落下的瞬间又狠狠砸向数字“0”键。这一切,都在不到一秒钟内完成。
“嘟—您好,汤处长,中秋节快乐!您要接哪里?”电话里传出接线员悦耳的声音。
“快叫人来!快叫人来!”我不顾一切地咆哮道。
日期:2018-11-30 08:16:19
第十三章(三)
红机是单位内部的保密电话,24小时有人值班接线,这是茫茫中秋夜空荡荡的办公大楼里唯一能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方法,这也可能是我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我看到狐狸头怨毒地看了我一眼,又慢慢转过身,向镜子深处不紧不慢地走去。它脑后,还是及腰的马尾,身段也还是那么柔美。这巨大的反差,让我对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什么?
“嘭!”426房间的门被撞开,七八个人鱼贯而入。灯也亮起来,带头的是宗主任,还有值班站岗的武警。
借着刺眼的白光,我终于看清,墙上的镜子碎了,掉落的玻璃和摔碎的瓦片混在一起,大半个瓮底里是满满的黑灰色粉末,其余的散落一地。这到底是不是刘校长女儿的骨灰,不得而知。可是整个房间,没有一丝血迹,刺鼻的腥臭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汤处长身体僵硬,又极度扭曲,因为被我拉扯,他的头和肩膀成了不可思议的九十度角。眼睛里的黑眼球只剩下一点点,活像个瞎子。
战士们冲上来,架起汤处长,我才敢把手松开。宗主任赶忙上前,把我从长条桌上扶下来,关切地问道:“蒙伟,吓坏了吧?”
我浑身上下已经不剩丝毫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望着宗主任。可我的脑子还转得动,我琢磨着主任这话是什么用意,难道他早知道今天这一幕要发生?
“蒙伟,你们这个处长老汤啊,有癫痫。”宗主任叹了口气,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仍旧响亮,他扭头看了一眼汤处长,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把一条毛巾塞到处长嘴里,他的身体像过电般抽搐着,嗓子眼发出绝望的低吼。
“咱这儿只有很少的老同志知道这事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宗主任摇摇头,“这种病,影响提拔啊,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点点头。既然一切都有了“癫痫”的掩护,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什么,又会有人相信吗?
“主任,是这样,我进来找文件的时候,正赶上处长回来。”我努力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人看出我的恐惧,“会不会是…我把处长吓到了,让他发病了?”我顺着主任的思路,编着谎话。
还没等我说完,宗主任就冲我用力地摆摆手,说道:“跟你没关系,小蒙,老汤这病邪行,八月十五一定犯。要不是你在这儿,没准他今天就交代在办公室了。”
“八月十五一定犯病?”我重复一遍主任的话,还想追问些细节,就听窗外救护车的声音响起。
“蒙伟,你先回宿舍吧,好好休息,估计他把你折腾得也够呛。”宗主任边指挥武警战士把汤处长往担架上抬,边对我说,“我看老汤今天这病犯得厉害,估计我一晚上都得在医院了。”
我摇摇头拒绝道,“我还是跟您去趟医院吧,回宿舍我也没法休息。”
宗主任没说话,算是默许。我像个刚下战场的伤员一样,被一个战士扶着,一瘸一拐跟在宗主任身后。
离开时,趁宗主任不注意,我悄悄抽走了玻璃板下汤处长和刘校长女儿的合照,那照片上,分明还有未干的血迹…
日期:2018-11-30 08:17:43
第十四章(一)
“请进。”随着张市长一声招呼,办公室深棕色的房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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