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庙疑冢》
第59节

作者: 醉卧少女峰_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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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首领的船舱十分宽敞,四扇实用的大窗采光极好,船舱里左右各有一排座位,尽头处有一方条案,条案后面有一张铺着虎皮的将军椅。各色家具皆被牢牢钉在甲板上,即便风大浪急也不会移动分毫。
  父女俩一进门便急不可待地跪地行礼,“刺桐蒲开宗,携小女蒲伊鬘,拜见大首领!大首领饶命,大首领明鉴…”
  蒲开宗趴在地上,吓得不敢抬头,他怀里抱着一只肮脏的破铁盒子。少女蒲伊鬘静静跪在父亲的身后,隔着面纱偷眼打量虎皮椅上的大首领。那大首领素袍简冠,身材伟岸,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英雄气概。
  大首领问道:“说!哪里来的奸细,又为何要假扮贡使?”
  “大首领明鉴,冤枉啊!我们不是奸细。我们是旅居刺桐城的波斯商贾啊!遇到流寇作乱,掠我货站,焚我祖宅。如今落得狼狈不堪,只好去刺桐城投靠儿子。出来的仓促,忘记带些银钱,恰逢大首领上岸救人,老朽斗胆冒充贡使上船,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严鲲叹道:“也罢!见尔等遭遇可怜又与大宋颇有渊源,姑且饶尔等一命。严主簿,速派快船一艘,送他们回岸上。待各船分完给养,船队便要起航,遣人速去速回。”
  “且慢!大首领请听老朽一言。”蒲开宗急忙喊道,“大首领明鉴,即使回到占城,我们父女二人也是死路一条啊!能逃得过流寇屠刀,也躲不过幕后的黑手。大首领慈悲,送我们回大宋吧!等我们回到刺桐城,那船资一定加倍奉上…哦不,数倍奉上…数倍奉上啊!”
  蒲开宗说得固然不错,严鲲却有自己的苦衷。
  虽然他执掌船队看似威风八面,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给朝廷和家族跑腿的小角色。祠堂家法、市舶司署、刺使衙门,哪一个他也开罪不起,况且偷运人丁是“徒五年,刺配三千里”的重罪。严鲲凭什么要担风险,何况是为两个素昧平生的蕃人。

  严鲲摇头道:“不可,不可,你们不在名单之列,倘若有什么差错,咱可吃罪不起!况且你与我非亲非故,保不齐落个偷运人丁的罪名。即便你给我金山银山,我也无福消受啊!去吧,下去吧!”说完,他不再理会蒲开宗父女,转身对严鲷说道,“亥周啊,快快遣人将他们送回占城,莫要耽误船队出发的时辰。”
  大首领固然决绝,蒲开宗又怎肯放弃?
  蒲开宗先看看花蕾般的女儿,再看看怀里的破铁盒子,终于忍痛下决心道:“大首领且慢,可否再听老夫一言!倘若大首领不嫌弃,老夫愿将小女嫁与大首领为妻,以报大首领搭救之恩,今晚…今晚便可成亲!”
  成亲?
  成亲自然就另当别论啦!至少不是偷运人丁。望着面纱下的娇容,大首领不免出一丝怜爱之情。迟疑一霎,他旋即转身吩咐道:“亥周啊,听说菩萨蛮爱干净,你去找间洁净内舱安置。我先去各船看看水粮分配,起碇扬帆,北归大宋。”
  “遵命!呵呵…”主簿严鲷忍俊不禁,一不留神乐出声来。
  严鲲大窘,转身离去,走到舱门又回头嘱咐道:“哦,还有一事相托,亥周帮我看看的黄历,如果是吉日便去准备一番,今晚成亲…”
  蒲伊鬘偷眼望着素袍简冠的严鲲,心中难免百感交集。如此草率地嫁给一个陌生人,一个异族,一个不信教的人,这样真的可以吗?可又不知为什么,她想到大首领伟岸的身姿,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今晚便要与他同榻而眠了吗?
  想到这里,蒲伊鬘羞得一阵面颊潮红。

  注释1:菩萨蛮是波斯语Bussurman之音译,古人对于西域人的代称。]
  日期:2019-03-26 10:59:16
  第九章 海战的号角
  1
  伊鬘这个名字出自阿拉伯语“伊曼”,原为“信仰”之意,但若望文生义,倒还别有一番韵味。佛家《华严经》有云:“妒罗云,云如罗也;妙鬘云,云如美人发也。”如此,伊鬘便有了美人秀发如丝的意境。
  在简陋的内舱中,蒲伊鬘手挽青丝对镜梳妆。镜中十六岁的少女一脸惆怅,她轻轻的叹息带着一缕淡淡的忧伤。
  什么好难过的呢?两个姐姐还不是一样?作为蒲家的女儿,不是早准备好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了吗?既然生在商贾之家,联姻不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吗?可是,我的命为何这般凄苦?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父亲已经将我“许配”过三次了。
  在大约一个月前,父亲在一次宴饮中将她许给城主的侄子哈贾杰。说实话,她当时觉得很诧异,难道一个女人可以同时嫁给两个男人吗?因为此前不久,父亲刚刚答应马六甲富商阿迪勒丁的联姻请求。
  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唉!谁知道呢?可是,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父亲将她视作一件珍宝,待价而沽,绝不轻易出手,只可惜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便宜了一个不信教的船夫头儿。可真是荒唐之极啊!难道不是这样吗?不过,今天便是新婚之夜,想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想到这里,蒲伊鬘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少女的目光穿过铜镜,飘落在船夫头儿送来的彩礼上。什么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胭脂香粉,哪个她也不稀罕,唯独有一瓶法尔士的蔷薇水让她心花怒放。此物千金难买,珍贵异常,即便在大宋的皇帝后宫中,恐怕也难觅十瓶之数。
  由此可见,船夫头儿没有将她当成一份船资或者一个随便睡睡的女人,光是这一点便比她父亲强多了!在她父亲眼中,她甚至还比不上那只又脏又破的铁盒子。在他们逃亡的路上,父亲始终抱着破铁盒子,小心翼翼,似乎比老命还要重要。流寇焚烧祖宅的时候,父亲还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抢吧!烧吧!只要盒子还在,哼!一万座祖宅也抵不上。”
  对于父亲这样的态度,蒲伊鬘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一只生锈的破铁盒子,真的那么珍贵吗?比祖宅还珍贵吗?比女儿的幸福还珍贵吗?
  注释1:波斯湾的法尔士地区,是蔷薇水本产之地,现在是伊朗的三十个省之一。
  日期:2019-03-26 10:59:45
  2
  “各船起碇!”

  随着大首领一声令下,海面上响起一片“嘎啦嘎啦”的绞索声。水手们干劲十足,准备驾着满载宝货的海舶返航大宋。忽然,他们听到一个少年的喊声:
  “敌情!敌情!有敌情!”
  水猴子大喊几声之后,麻利地取出一只号角“呜呜呜”地吹起来。浑厚绵长的号角迅速传遍海面,水手们无不闻声变色,因为他们都知道—海战要来了!
  不是说山贼作乱吗?海上哪来的敌情?!
  严鲲不禁虎躯微震,迅速将目光投向那片静谧的海面。

  只见蔚蓝的海面上,雪白的船帆格外醒目。起初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白点,转眼功夫就变成一队大型帆船。那舰队逐浪而来,在逆风中快速行驶。看到这一幕,严鲲不由心念一动:怎么这么快!难道是黑衣大食的三角帆船?
  随着敌舰不断靠近,船型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船头尖尖的撞角,仿佛一把利剑直指前方;三张巨大的三角帆,桀骜地插在坚固的甲板上;船舷上加装着铜板,此刻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果然是三角帆大型战船!
  严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大吼道:“秀才,召集议事!召集议事!”
  日期:2019-03-26 11:00:40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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