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工厂的日子(IT代工厂实录)》
第27节

作者: 独孤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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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好听一点,这就是重要的沟通协调能力。一架巨大的商业机器,缺少了润滑剂,难以运转,尽管里面掺点水,聊胜于无。我最重要的技能,忽悠,其它的是基础。
  我工作的本质,决定了我必须忽悠。我是个大忽悠,也就是说,我经常谎报数据,却是大家公认的先进工作者。
  我是一个工程师,我的前途很渺茫。
  随着工龄的增长,我或许会成为高级工程师,也可能升上管理层,但只要上面有人压着,就得论资排辈。布什不下台,谁都别想做美国总统。大公司大企业,等级森严,派别林立,人事繁杂,运气好,捞个一官半职;运气背,一世卖苦力。
  台资企业仿效日企,诸多弊病。很多身居高位的管理层跳到美资公司做工程师,工资翻了倍,没人在乎地位。这就是欧美式的民主,让人生活幸福。
  我相当的理解,工程师有别于工程师。我的师兄,某美资IT巨人的一名工程师,工资待遇相当于我这里一个项目经理,经常被外派美国、日本、新加坡,生活相当的滋润。我,外派北京老板都舍不得机票钱。
  别人是专业工程师,我是伪工程师。别人身处米国公司,我在台资抠门企业。我需要改变,我要跳槽。
  好歹有些专业素养,结果,老板不放,要加我工资;外面哄抢,却高不成低不就,无果而终。于是,我挂了起来。眼看年华老去,闲来无事,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

  工作之余,我与朋友合伙,开了个贸易公司,做回倒爷,也做回自己的老板。
  我是一个工程师,我也是一个商人,所以,如果你听到别人叫我李总,不必惊讶。
  我开的那个贸易公司,其实是个皮包公司,做的是湖南土特产,就是从家里搞些特色小吃过来卖,主要送超市,后来经营不善关门了。和我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上班总想着搞点外快,都是不安分的主。比如吴端那小子,他开了个小饭馆,据说经营还可以,一天到晚在那里印菜单,后来也要转让,说是没精力管,我估计也是赚不到钱。
  年轻人有点想法是值得鼓励的,但我的经验,除非有特别好的项目,否则还是老老实实上班轻松自在。现在不比从前,各行各业竞争都大,尤其是传统行业,日薄西山了。虽然说有了自己的事业,那都是美丽的泡泡,一戳就破,费时费力还赔钱。
  搞好本职工作是王道,努力上班,力争上游,往管理层靠拢,好处大大的有。

  工程的周副理,就是洞悉了此道。不要小看他一个副理,在我PMD他也算举足轻重的人物,设备原材料引进他有话语权。
  有了话语权意味着什么?那是各大供应商争先巴结的首要对象。我不知道周副理是怎么操作的,但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老乡也是在一个小厂做工程的老大,他就在外面很多公司挂了职,什么职位?业务经理,就是把外面公司的产品买进他的工厂。工厂买东西只要工程部门认证通过的,采购基本只有买的份,而且买东西不是非得采购动手,工程自己有权动用大额资金。

  这些系统很庞杂,因为采购毕竟脱离生产,很多东西没有专业人士精通,所以很多公司的采购下面还会搞个采购工程部门,取代的就是工程部门的一些作用。周副理还开玩笑说过要把富通的淘汰流水线买下来出去开个小厂,流水线价值几何?光一台高速贴片机都得几百万,按三高一泛加个回焊炉再加个锡炉轻轻松松上千万。这是一条生产线的价格,富通下面一个单位厂随随便便20条线。

  当然,淘汰设备值不了新价,但也不是能轻松拿下的。周董这个口气,也是有相当的实力。所以说,打工混得好,比自己开创个事业还是轻松来米的。
  我算混的不好的,但也轻松自在,没什么压力。有大件事来,老王先顶着;到具体做事的时候,叫我两个徒弟顶着。我就是个承前启后,起承转合的角色。
  当然,闲着是闲着,关键是不来米,没钱潇洒,不然我也不会到处搞搞震。
  说到最会搞搞震的人,老王是个人才,他为什么是个人才?我刚进富通的时候,我直觉这个人不简单。40岁的人,保养的和我们小年轻差不多,戴副眼镜,斯斯文文,但很有威严。身材苗条是他最大的特点,他这个年纪,没有一丝赘肉,确实不容易。
  酒量不错,虽然年纪大了,跟我们属下喝酒从来不退缩,直到喝趴下。
  后来跟老王慢慢的熟了,哥俩好了,渐渐知道了他的一些佚事。老王是恢复高考后最早的一批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不安分,下海南淘金,搞得伤痕累累回老家教书。

  教书也不安分,最喜欢喝酒,是学校教书匠中的陪酒干将。教书的时候娶了他第一个老婆,生了个女儿。教书渐渐的让他生活无趣,他便再次南下,到特区来打工。
  那时候刚刚有特区,他经历过半夜被查暂住证的在他看来惊心动魄的场面,大队丨警丨察挨家挨户查,他们躲在出租屋的楼顶才幸免遇难。据他说被查到没有暂住证的要劳改两个礼拜然后遣送回老家,劳改一是让你印象深刻,二是抵送你回家的费用。现在说到暂住证,很多人嗤之以鼻,当年却是让人如此印象深刻。
  老王来特区换过很多工作,做过高尔夫球杆,做过鞋,做过电子行业,离了婚。离婚这个事我没有细问,他的私事,估计是花心惹的祸。中途他还去过厦门工作,工作之余开了个饭馆,和他新任老婆早起摸黑,最后累都累饱了赚不到几个钱只好收工,又卷铺盖回了特区,在富通干到现在。
  可以算是富通的元老,富通还在蓝田建厂的时候就在,那是富通还没发迹。做了这么久还是个课长,他也很知足了。女儿大了,阅历也丰富了,老婆也换了,我进厂的时候他的上司都走了,品保他一人独大了,所以人生得意须进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尤其是对着我们这帮属下吹嘘他以前的光辉岁月那是相当的有成就感。
  老张的文采很好,开个早会都是引经据典,老师没白当,但他以前教的是生物。

  老张最失败的地方是没有抓住改革开放的大好机遇,别人在以特区速度圈钱的时候他在换来换去做打工仔,可能他的想法不一样,但他在每次的早会都会劝属下少换工作,在一个行业做下去至少跳槽的时候你有了多年经验的砝码,换个行业你又得从头再来,说明他对当年的行为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遗憾。老张还有个缺点,喜欢讲大话,对属下的承诺很少兑现,我们都习以为常,酒桌上的豪言壮语我们从来不屑一顾,平常的甜言蜜语我们也谨慎的放在心里,一旦到了兑现的时候没有兑现那么也就认了。

  我以为,这是做领导者的一个大忌,不要轻易许下承诺,否则下属会置疑你的执政能力。
  我和老张表面称兄道弟,在心里互相都会有所顾及。老张怕我远走高飞,我怕老张把我当作棋子,总之这是我们的一个心结,也是我要走的一个因素。
  我走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我在公司,气氛很尴尬,大家也预料到我要走了,但是我却迟迟做不了决定。年后是辞职的高峰期,要走的人拿完了年终奖,至少是年终奖的一部分,因为还有一部分是留到年中发的,走也走的舒心了。但我始终是要走的,我问我们助理领了辞职申请单,坐在座位上盯着这张薄薄的纸片,不知如何下手。
  决定了要走,一旦到了真走的时候,却也那么惆怅。环顾四周,都是熟悉的人和物,真的要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望着辞职申请单的“离职原因”一栏,我匆匆的写下了“更好的发展”。

  这只是一个通用的理由,也是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否真的有更好的发展,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在富通的发展已经到了尽头,我要走了。
  把辞职申请单拿到老王的隔间,老王在上网,他看了一眼我的单子,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啊。”接着大笔一挥,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我不敢多做停留,怕忧伤的气氛蔓延开来,拿着单子走出来。这是我预料的结果,老王不会再挽留我,他知道已成定局。
  我把单子拿到人事那里,人事mm很忙,看来离职的人不少。等着吧,这时候司机老陈走了过来,我们很熟了,他是我老乡,我们经常出去办事。老陈虽然是个司机,但跟着协理久了,是很牛的一个老员工,但凡要派车,大家都得看他的脸色,唯独他和我很要好,没事我们就在办公楼下的空地抽烟扯淡。
  他见我在人事这里,就跟我开玩笑:“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泡MM啊。”我笑笑的回了一句:“是啊,护花使者啊。”老陈笑着走了过去,往协理办公室。
  人事MM挺漂亮,东北那旮旯的,水灵,身材也好,可惜我是来办离职的,不是来请她吃饭的。人事MM瞄了我的单子一眼,迅速把单子装进一个文件袋,然后对我说:“等着吧,等通知找你面谈。”然后又埋头忙别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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