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工厂的日子(IT代工厂实录)》
第30节

作者: 独孤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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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令我感动的是远在美国的创想主管品质的高管Danny隔天发来了邮件,因为时差关系,这不算迟来的爱:Fico, thanks for your great job especially for the INVIA case…美国老头对我的工作持肯定态度,尤其是他记得我Fico哥在扳倒INVIA事件上所做的卓越贡献,实在是感动。
  与我一同办离职的梁天早我几天走人,他老板周副理准他早些走。在富通的最后一天,我独自去办了最终离职手续,最后的一些琐事。
  去中央人资窗口注销了工卡,交还了几套工衣,清算了工资和经济问题,最后在离职单上盖了一个大大的红章,标志着我已不是富通的一员。我与办公室朝夕相处的同事笑着打了个再见的手势,拿着私人物品和离职单走出了富通的气势恢宏的大门……
  大结局……

  公元2007年6月1日,也就是我离职后的第一个儿童节,我独自在灯光昏暗的的厂区外徘徊,碰到一个久未谋面的老乡,他问我:“你可曾为过去的工作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没有。”“你还是写一点罢,”他正告我,“即使你不在富通干了,还是应该对过去有个总结的。”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我所感受的并非固守岗位的执著。
  跳槽的热潮,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甘于平淡,是必须在风起云涌过后的。而之前各大媒体所谓的血汗工厂的不良描述和热炒的台资工厂待遇微薄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感同身受的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浑浊社会的黯淡的悲凉。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穷困的现状。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微漠的悲哀和发黄的回忆。我早觉得我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我离职已差不多两个礼拜了,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去意第一次萌发在我的脑海,是在去年年中的升职加薪,升职的名单中没有一个是我,而工资单只多了区区一百块,而在扣完税后,水平竟然低于加薪前。这个年代,什么都涨价,收入却不见长。我的月工资,连买1/4平方的房子都不够。

  直到我表现去意的一个月后,老王悄悄对我说:“好好干,我到时给个部门给你管。”我平素想,工作能得到老板的赏识是很骄傲的一件事。但是那次,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深知,这不过是老王的缓兵之计,能否兑现却不能抱太大希望。后来历涛走后,确实空了一个部门出来,老王却没让我过去管理,派了办公室另外一个兄弟去带IQC。
  记忆中,似乎也就是那次,是我去意已决的导火线。
  后来听说创想要上量,也得知如果量大后会分出一个单独的单位出来。据说我是很可能成为新单位的骨干的,很快便得到最确切的版本,创想把整机组装也放到富通来做了,所有做创想产品的单位可能合并成一个大单位。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
  创想于我印象中,应是不那么专一的客户。而我也听闻,创想的其它供应商的供货质量都比富通要好。创想的民族品格,素来是我敬仰的。

  而即便证明合并是事实了,我在富通的发展前景也未可预知。
  富通不能提供员工远大的前途和享受的生活,还不许员工跳槽吗。富通扩张后,众多人才来这里谋职,运气好的可以谋得一份事业,而职场容不下这许多知识分子,最后沦为苦力或是走狗的高才生也不在少数。
  有本事的人,可以跳槽赚更多米米。富通培养了人才,但是富通不重视这些人才,那末人才最终就成了其它公司的人才。跳槽并非不热爱自己的公司,而是公司的待遇,不能提供优越的生活或者才能施展的舞台。
  舆论,却在混淆民众的视听,说如今的年轻人眼高手低;媒体,往往不辨是非。贫穷,已使我目不忍视了;落后,尤让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富通的人才流失率居高不下的缘由了。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跳槽,便在沉默中老去。

  始终有些留恋富通的我确是走了,这是真的,有我的离职单为证;很多和我一样不满现状的人也离职了,有人才市场的热闹喧哗为证;只有某些企业和其管理者还在扭捏作态,宣扬员工生活在幸福的海洋。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人的出走,在中国企业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供无聊的食客以饭后的谈资,或者供国外媒体做丑化中国代工厂的种子。

  李商隐说过,“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无奈的离职,虽然很多人都希望在一个岗位上能奋斗终身。人的专业素质的养成,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离职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无奈之举。
  安贫乐道者在发黄的回忆中,会依稀看见靠近的幸福;真的勇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日,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混在工厂的日子。
  富通的离去,让我回到残酷的现实,失业了!在富通的时候没找好下家,离开之后感受到生存的压力。其实我在富通的时候,倒也算个人才,因为有猎头挖我啊,但是都不是什么大公司,而且地处偏远,所以我没有考虑。比如有个公司在电话里和我说,他们是飞利浦的供应商,是×××的供应商,希望我能去担任客服经理一职,地点在中山,工资还凑合,在中山应该也算中高水平。

  但我不想离开特区,受那奔波苦,所以就没去。还有些惠州、东莞的小厂也陆陆续续找过我,我就奇怪了,本地的不找我,怎么我的信息都散播到外地了,不由得佩服起现在猎头的专业水平了。以前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哪有什么猎头,也没有网上招聘,找工作都是招聘会一个个的跑,累死个人,现在好了,坐在家里就能搞定。
  但是失业的危机感还没有太紧迫,还剩了点奖金没花完,钱不多也有万儿八千的,于是阿叔决定回家一趟,散散心。想到回家,我真的有些对不起父母,毕业很久了,从来没有尽过孝心买点礼物,还经常拿家里的,有愧啊。好在家里也算书香门第,开明,一家人不分你我。
  这书香门第是我常常自以为是的本钱,有些牵强。我父亲是山村教师,我母亲是下放知青,我外婆在我父亲教书的学校掌大勺,这么一来二去,就成了书香门第。但是你要往上追溯,那真是没丁点书香,我外公当年还被打成走资派,定义为投机倒把,含恨而去。
  我们常说,我外公要是不走,现在我们家族可能已经富甲一方。我爷爷往上都是农民,但我们老李家虽世代为农,却也都认得字。不久前,在我们那附近竟然发现了唐太宗李世民的遗迹,这让我又多了一份自豪的揣测,搞不好阿叔也是帝王之后。
  春节给太爷爷上坟,观其方位布局,背山面水,清幽环翠,紫薇北斗,那是星辰交汇,实乃大吉之相。不由得我觉得自己大有可为,时候未到而已。

  回到家乡呆了些天,终日悠闲自在,吃穿住行都是家里现成的,不亦快哉。
  父母也不催促我出外找事,反倒说外面太累的话就回家,随便托人找份差事,反正家里也不用你负担。父母的好意我是心领的,但我不能没点担当,家里供我读书让我具备了一定的素质,我就得去外面闯点事业,成功与否不是最关键的,主要是尽力去打拼了,那么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也问心无愧了。
  有一日在街上闲逛,我们那步行街,号称湘东第一街,美女多得下不得老地,阿叔没事最喜欢在那里或坐或逛,看人来人往。
  突然一个胖子拍了我一下:“大毛哥!”我定睛一看,是包修。包修是我在特区组织同乡会的时候认识的,他那时候开了个浏阳河湘菜馆,我们聚会一般都上他那里。后来他饭馆不开了,跑去开了个电源厂,做做变压器、UPS之类的,据说做的不错。
  我说:“包修,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玩玩,反正厂里也没啥事,你怎么也回来了?”

  “我失业了,回来散散心。”
  “不在富通做了?那感情好啊!真是天意啊!”
  “好什么好,你小子幸灾乐祸什么!”
  “不是,走走走,我们去喝点小酒,我跟你说个事。”
  于是我跟包修来到一个蒸菜馆,点了几个小菜几瓶啤酒。
  这浏阳蒸菜可是享誉全国,我也好久没尝了,两个人一坐定,便推杯问盏,有一句没一句的扯了起来。
  原来包修的电源厂生意不错,做了几个大单,于是扩大了生产,没想到产能扩大后却接不到单了,机器空置着每天都赔钱,于是前不久他和另外一个老乡一合计,准备做手机。这手机就是我们俗称的黑手机,也叫山寨机,在特区发家,随后以摧枯拉朽之势风靡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直至全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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