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可汗——蒙古帝国的余辉》
第5节

作者: 班布尔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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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至正交钞”定为每贯当铜钱100文,兑换当年世祖忽必烈时的“至元交钞”二贯,高出一倍有余。而印数首批就达200万锭,这对于民间财富可说是“豪夺”。因而行用不久,物价腾贵10倍。可朝廷不但不采取措施,竟又命户部印造次年新钞600万锭。钞票多到“舟车装运,舢舻相接”的程度。在帝国首善之区的大都,新钞10锭还买不到1斗粟。老百姓对交钞舍弃不用,只用银钱交易,甚至回到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交钞成为购买力极低的废纸。

  巨大的天灾加上这样糟糕的币制,危机已然暗潮汹涌。而朝廷向治理黄河的兵民支付的报酬就是这种交钞,各级官员还要克扣。被天灾人祸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民工终于奋起反抗,“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元末农民大起义的烽火熊熊燃起。
  乱世英雄起四方,刘福通、徐寿辉、郭子兴、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明玉珍,个个都希望自己能够有朝一日攻入大都,夺取天下。
  此时在大都城中统治帝国的,是元惠宗、“乌哈噶图汗”——妥欢帖木儿。
  他是元明宗、“和西拉古图土汗”和世剌的长子,一个虽然出身贵胄,但幼年甚为坎坷的苦命天子。
  “三帝更位”时,文宗重新接位。登基不久,便宣布明宗的太子妥欢贴木儿不是其亲生儿子,将之流放高丽大青岛,后又流放广西静江(今桂林)。此时的妥欢贴木儿只有九岁,父亲暴死,生母早逝,又无缘无故流放边疆,可说大为悲惨。可就在流放地的大园寺中,年幼的妥欢贴木儿受到主持秋江长老的教育,系统的学习了儒家经典,竟成为元朝诸帝中侵淫汉文化最深的一个。

  待到叔父文宗驾崩,弟弟宁宗懿璘质班即位仅一个月便夭折,13岁的妥欢贴木儿终于结束了流放生涯,回到大都即位为帝。
  幼年的不幸,使得惠宗早年也曾锐意进取,先后铲除燕帖木儿、伯颜两大权臣集团,重用儒臣脱脱,实行“更化改制”——恢复科举、设宣文阁、开经筵、行太庙四时祭、修辽金宋三史、翻译经史书籍、编纂《后妃功臣传》等史书、修订《至正条格》与《六条政类》等典章。可说全面重开汉化之路,这不但让脱脱“中外翕然称为贤相”,后人甚至认为如果惠宗能够“持其心, 常如至正之初, 则终保大位, 何至于远遁而为之虏者!”[14]

  可惜,“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少年登基的他,很快便被宫廷糜烂的气氛所感染,沉溺于声色淫逸之中。与西域番僧学习“房中运气之术”,以至于“丑声秽行,著闻于外”。闲暇时还进行“科学研究”——制造的龙船、宫漏、五云车等“其精巧绝出,人谓前代所罕有”[15]。
  朝政必须是要有人管的,既然皇帝耽于淫乐,太子爱猷识理答腊便想出面提前掌权。可惠宗虽然不愿意管事,但更不愿意放权,父子二人的政争随之展开。
  朝中大臣也分为两派,御史大夫老的沙、知枢密院事图坚帖木儿为一派支持惠宗,皇后奇氏、丞相搠思监、朴布华为一派支持太子。两派明争暗斗,朝政更加混乱。
  农民起义爆发后,原本在丞相脱脱的运筹下,官军一度取得优势。1354年9月更是将张士诚部围困于高邮。但在破城在即的紧要关头,脱脱受到中书平章哈麻等人的弹劾,被免职流放,代领其军的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太花疏于统兵,号称百万的官军主力被义军击溃。
  官军主力元气大伤,靠募兵起家的察罕帖木儿、答失八都鲁、李思齐、张良弼等逐渐崛起,成为元军主力。答失八都鲁死后,其子勃罗帖木儿继之;察罕帖木儿死后,其养子扩廓帖木儿继之。可这四家军阀扩大自己的地盘要比拱卫朝廷上心得多,互相争权夺利,攻伐不已。

  地方将帅如此,若朝廷能够居中调解,使之为己所用,也还可以用来遏制义军。而朝中相争的两派又各自拉拢他们为奥援,惠宗派与勃罗帖木儿结盟,太子派则联络扩阔帖木儿。朝中的党争与军阀的火并遥相呼应,真是乱可乱,非常乱。
  义军的领袖们在南方称王称帝,你争我夺,最先起事的红巾军灭亡在自己人手中;而北方的大元朝廷也在同室操戈,太子一度被孛罗帖木儿逼得逃出大都,最后孛罗帖木儿被杀,扩廓帖木儿却又因为不愿帮助太子夺位而与太子派产生仇怨。
  义军在争夺地盘,无人顾及北伐;而朝廷在诏命扩廓帖木儿以太子的名义率诸军南征时,张良弼、李思齐、脱列伯、孔兴、张思道等部人马均不听调遣。
  南北双方在内耗中对峙。所不同的是,南方逐渐在整合,而北方则日趋分化。
  此消彼长中,历史的车轮走向了公元1368年。

  在这一年,帝国将迎来第二次崩溃。
  第一章:草原乱世——动荡的北元
  公元1368年,元至正二十八年。
  这一年,蒙古帝国大汗兼大元朝皇帝所能控制的领地,只剩下了中国北方和蒙古本部。
  江南大部被从红巾军中脱颖而出的朱元璋所据有,其定都南京,国号为“明”。
  四川东部和北部、陕西南部、湖北西部、贵州北部是明玉珍建立的“夏”政权,定都重庆,此时,是其子明升在位。
  原本由元帝国册封的西藏萨迦政权被绛曲坚赞的帕竹政权所取代,虽然还奉元为宗主,但早已“独立自主”。
  (一)“奇迹”——北元的开始

  无论是明升的夏政权还是绛曲坚赞的帕竹政权,都满足于自己的既得利益。只有朱元璋的明王朝有着一统天下的雄心。
  早在称帝之前的1367年,还是吴王的明太祖便已经派出北伐军去实现自己“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终极目标。
  北伐的策略为先取山东,次下河南,后夺潼关,对大都进行战略包围,待取得大都后,再分兵夺取山西、陕北、关中、甘肃等地。而实行这战略的北伐军是由丞相徐达、平章常遇春率领的二十五万百战精锐。
  朱元璋很看重自己的对手,他的战略无懈可击,但却有些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此时的元朝,将帅不受制于朝廷,士兵毫无战心,混乱到了没有还手之力的地步,数月之间,山东、河北、河南相继丢失。

  明军顺利地将大都城置于唾手可得的境地。
  1368年7月28日,北伐军兵临通州,镇守通州的知枢密院卜颜贴木儿力战而死。通州陷落。
  通州是大都城的东南门户,失守后,大都除了自身的城防之外,再也无险可倚。虽然帝国还有左丞相扩廓帖木儿,太尉纳哈出、李思齐,梁王匝拉瓦尔密等人率领的近50万军队,但要么是远水不解近渴,要么是冷眼旁观,私心自保。没有一个靠得住。
  元惠宗素手无措,召集百官朝议,决定“避兵北行”。
  危急时刻,左丞相失列门、知枢密院事黑厮等大臣力主据城死守,宦官伯颜不花甚至痛哭道:“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当以死守,奈何弃之!臣等愿率军民及诸怯薛歹出城拒战,愿陛下固守京城。”[1]

  这样的血性虽然可贵,但在没有援军可盼的情况下固守京城无异于自杀。惠宗叹道:“今日岂可复作徽、钦!”命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与中书左丞相庆童同守京城。自己率皇后、皇妃、皇子及朝臣百余人北走上都,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京城。
  皇帝的出走,大都城失去了最后抵抗的希望。五天后,徐达的大军轻而易举的攻入城内,被任命为监国的淮王帖木儿不花以及左丞相庆童、平章迭尔失、平章普赛因不花、左丞张伯、御史中丞满川等大臣战死,大都城陷落。
  曾经无比强大帝国的首都,世界上最繁华的“汗八里”,有着在马可波罗笔下称为“设计的精巧和美观,简直非语言所能描述”的城防,随着一小群人乘着夜色仓皇出城,便永远的换了主人。
  这可算是历史上的“奇迹”。
  而这背后,是更为空前绝后的“奇迹”——一个游牧民族入主中原近百年,在失败后竟然全身而退,回到祖先故地继续国祚。
  北元的历史从此开始,元惠宗妥欢帖木儿既是元朝的末代皇帝,又是北元的开国皇帝。
  日后,满清皇帝一直禁止开发辽东,保护“祖宗龙兴之地”,也是想效法元朝,留个退路。可惜,世事变迁,除了在日本羽翼下弄了个“满洲国”外,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奇迹,毕竟不是总能发生的。

  (二)帝国的反击
  元惠宗的不战而逃,使得明太祖朱元璋认为他是“知顺天命”,“表彰”了他一个“顺帝”的名号。这虽然比“违命侯”、“畏威候”、“负义候”之类听起来好些,却也代表了不屑。
  到达上都的惠宗,面对的是早已被红巾军残破的断壁颓垣。
  习惯麻木的人只有在残酷的现实前才会明白自己的错。几乎成为废墟的上都与繁华无匹的大都,如此强烈的对比终于让惠宗清醒了过来。他似乎一下子爆发了登基之初澄清天下的雄心,也一下子找回了祖先的血性。
  一道道谕旨如雪片一样从上都简陋的宫殿中发出,发给那些虽然有私心,但还算忠心的将军们。
  扩廓帖木儿最早接到谕旨,一向以大元忠臣自居的他立即率兵出雁门关,由保安州经居庸关进攻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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