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
第27节作者:
曹三公子 日期:2008-11-21 3:05:21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32:
躬耕养志
且再关注刘秀。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属于刘秀的时刻尚未降临,他暂时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和蛰伏。算起来,从刘秀返回舂陵到他准备起兵,中间有将近五年的时间。关于此一时期刘秀的所作所为,史册记载甚是简略,加上我当时不在现场,我在忙别的事情,因此只得三两事迹可供钩沉。
刘秀在太学时,已经展现出他杰出的商业才能。然而,待他回到老家,却自废武功,弃商贾而不顾,安心地做起了农夫。
刘縯成天忙着任侠养士,从未认真料理过家中的田地,以至多有荒芜。刘秀将田地接手过来,亲自耕种,日出而作,日落不息,虽然辛勤劳苦,却也甘之如饴,悠然有终老陇亩之意。
苟有大才,自当无往而不利。刘秀以宰割天下之智,周旋于数顷之田,只在一年之间,便已大获丰收,并非多收了三五斗,而是多收了三五百石。消息传出,等刘秀下季播种之时,便有附近农夫前来取经偷师。
古时播种颇有讲究,以为必须口出秽语,如此播之则茂。也就是说,你得一边撒种,一边口中讲脏话,说荤段子,句句不离男女敦伦之事,种子听了这些话,就会变得很激动,很亢奋,就会奋发生长,出落得饱满茁壮。虽然听上去有些迷信,但其实和今天让庄稼听莫扎特的交响曲是一个道理,催化感应而已。我们不妨设想,每到播种时节,脏话此起彼伏,春情涌动田野,该是怎样的壮观!
农夫们满心以为刘秀一定是在播种时使了什么秘诀,他一定藏着别人从没听过的荤段子,要么就是对种子和土地念了什么咒语。然而,农夫们很快就发现,刘秀播种之时,神情严肃,嘴唇紧抿,根本就不出声。这让农夫们很稀罕,认为刘秀暗中作弊,他一定有在心中默念咒语,怕咱们偷学了去。总之,他一定还是念了咒语,不然,他收那么多粮食,究竟该如何解释?
见刘秀钟情耕作,刘縯心中大不以为然。虽然刘秀未曾提起他在太学的经历,但他南阳驻京办主任可不是白当的,经常有南阳的官吏豪强前来拜访刘秀,刘秀虽欲逃名,不可得也。刘縯知道刘秀在长安的风云往事之后,对刘秀刮目相看,很想将他引入自己的事业,如此人才,又是亲弟弟,虚掷了实在可惜。刘縯时常劝谕刘秀,种田能有什么出息?刘秀笑而不答。刘縯久劝无功,有一次干脆斥责刘秀道,农夫、山泉、有点田,你就满足了?
刘秀笑笑而已,并不反驳,他从来不反驳他的大哥。
谁说种田就没有出息?出息大了。随着天下流民四起,饥荒蔓延,米价跟着疯涨,洛阳以东,米价贵至一石二千钱,相比秦汉时期正常的米价一石一百二十钱,狂飙了近二十倍。刘秀丰收之后,往来贩卖,很是发了一笔肥肥的国难财。
刘縯任侠养士,花费甚巨,常为金钱所苦。刘秀赚来的这些钱,正好派上用场,使得刘縯经济上大为宽裕,养起士来,也更加有了底气。
饶是如此,刘縯还是为刘秀惋惜,觉得这弟弟胸无大志,注定难有作为。如果他刘縯立志要作刘邦的话,那刘秀就是刘邦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刘仲,只知道持家务农、埋头种地。
作为姐夫,邓晨也在默默地观察着刘秀。他知道,刘秀绝非甘为农夫,其志气固高远莫测也。尤其是那次他和刘縯、刘秀三人去宛城算过命之后,他对此越发确信无疑。
日期:2008-11-24 2:14:28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33:
命运之求索
南阳郡,帝国心腹所在,土地肥沃,河流充沛,历来以丰润富饶闻名。肆虐了大半个中国的蝗灾和饥荒,暂时尚未波及南阳,生活似乎一如既往,平静安详。然而,南阳毕竟不是桃花源,可以置身世外,自为乌托之邦。
南阳郡内但凡消息灵通人士,都早已有了不祥的预感。这样的安耽日子,究竟还能过多久?南阳能成为帝国疆域内最后一方净土吗?饥荒还在扩散,流民还在壮大,不用再粉饰太平,天下已然大乱,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南阳的风,似乎已开始忧郁,南阳的水,似乎已开始低泣。
自从甄阜、梁丘赐二人坐镇南阳以来,将刘縯列为重点打击对象,必欲铲除而后快。刘縯不得不时刻保持低调,行动拘束,难得开心。当流民暴动的消息接连传来,刘縯终于舒展眉头,为之躁动不安,兴奋过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刘縯已顾不上悲悯那些无辜横死的芸芸众生,他素以王莽为敌,敌之病,我之幸也。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才不在乎那些路途的白骨、早逝的冤魂,那些破碎的心、无望的泪。他只知道,王莽的新朝已是日薄西山,刘氏出头的日子终于到了。养士千日,用士一时,莫非就是现在?
邓晨同样也感觉到了,天下将有一场大浩劫,在这场浩劫之中,权力将重新洗牌,财富将重新分配,而以刘縯的才智和势力,必将在这场浩劫中大有作为。因此,邓晨和刘縯走得越发紧密,这让邓氏家族极为不满。邓氏乃是南阳豪门,有财有势,身为既得利益者,他们并无改变现状的动力。刘縯这人胆大妄为,早晚要造反惹祸,诛灭九族。邓晨成天跟刘縯混在一起,一定会连累整个邓氏家族。邓晨虽然性格强硬,但来自家族的强大压力,却也搅得他心神不宁、难以自辩。
总之,关于未来,关于造反,刘縯和邓晨都倍感迷惘。他们迫切需要先吃一颗定心丸,于是相约至南阳的首府宛城,找著名的蔡少公算命。刘秀与二人亲爱,自然一路随行。
宛城,和洛阳、邯郸、临淄、成都一起并列为当时的五都,地位仿佛今日的直辖市,其经济和文化上的重要性可见一斑。不久之后,宛城更变为一座军事重镇,左右着天下局势。刘縯和邓晨一到宛城,呼朋唤友,纠集了一大群人,备足帛礼,兴冲冲地前往拜访蔡少公。到了地方,却见大门紧闭。擂门良久,方有一小童应门,道,“先生病,不见客,请回。”
蔡少公年迈体衰,而前来算命之人不断,老先生不胜其烦,索性闭门谢客。然而,刘縯等人岂是如此轻易打发,说不见就不见?于是报上姓名,强行要见,倘若不见,便要放火烧屋。
小童顿时就吓哭了,一边哭,一边跑回通报。蔡少公一听名字,都是南阳有数的豪杰,“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二千石的官,最多只能拆迁,而且多少还能补点拆迁费。至于刘縯等人,却百无禁忌,说要烧屋,那就真个片瓦无存。蔡少公掂量片刻,不敢驳面,只能命小童引入。
众人入内问命,蔡少公恍如未闻,闭目不语。奇人总是要摆谱的,这大家都能理解,于是献上礼物,又软语相求。蔡少公无可奈何,叹道,“人命有三,一为正命,二为随命,三为遭命。诸君可知其中分别?”
刘縯道,“愿闻其详。”
蔡少公道,“正命者,天性所禀,与生俱来,在父母施气之时,日后贫贱祸福早定,是为正命。随命者,努力操行而吉福至,纵情施欲而凶祸到,所谓善则善报,恶则恶报,是为随命。遭命者,行善得恶,非所冀望,遭逢于外而得凶祸,非人力所能抗,是为遭命。诸君欲问哪一命?”
刘縯道,“请问正命。” 蔡少公摇头道,“非所当问矣。” 刘縯道,“请问随命。” 蔡少公再摇头道,“也非所当问矣。” 刘縯连遭两次戏耍,强按怒火,道,“然则请问遭命。”
蔡少公颔首道,“是为当问也。”停顿片刻之后,这才又道:“自古乱世,正命不如随命,随命不如遭命。春秋之时,败绩之军,死者蔽草,尸且万数;饥馑之岁,饿者满道,温气疫疬,千户灭门;秦将白起坑赵降卒於长平之下,四十万众,同日皆死。此数十万人,必多有正命不当死者,也必多有随命应获福者,然而一时俱死,何哉?遭命为大也。如今天下即将大乱,惟遭命堪问而已。”
刘縯道,“敢问先生,我等遭命且当如何?”
蔡少公道,“正命在父母,随命在人,遭命在天。天不可与期,诸君又何必多此一问?”
刘縯道,“先生姑妄言之。”
蔡少公怒道,“诸君自以为何许人也?天可知乎?天可问乎?天可抗乎?”
见老先生傲骨嶙峋,刘縯等人也不敢相强,但是总不能白来一趟吧,于是恳请蔡少公无论如何多说点什么。
蔡少公老眼微睁,扫视堂下诸人,及见到刘秀,面色略变,瞬即回复正常。蔡少公扫视完毕,重又闭目,道,“刘秀当为天子。此天命也,见于图谶。”
刘秀心中猛地咯噔一下。没想到今日今地,这个谶又被提起,邪乎。
有人忍不住问道:“是国师公刘秀(即刘歆)乎?” 蔡少公不答。
刘秀一时冲动,脱口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呢?” 说完就开始后悔,想掌自己的嘴,然而,却又抱着隐约的希望,希望在蔡少公这里得到确认,于是用力去看蔡少公的表情。蔡少公面沉如水,莫测高深,让刘秀大为惆怅。
众人却已经哄堂大笑起来。刘秀多年来一直掩盖在刘縯的光芒之下,几乎没有人重视过他,突然间他冒出这么一句,说他就是将要成为天子的刘秀,这也太荒唐了。刘秀知道大家是在嘲笑他,他并不介意,也跟着笑,仿佛他从未说过这话。
刘縯拿出长兄的威严,斥责刘秀道,“不得胡闹。”又问蔡少公道,“先生所指,可是国师公刘秀?”
蔡少公道:“天下名刘秀者,何止千万。究竟是谁,只有天知道。”说完起身,置众人于不顾,径入内室,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虽云有命,当须索之。如信命不求,谓当自至,可不为而自得,不作而自成,不行而自至,殆矣。”
众人面面相觑,刘秀却心中暗喜,他知道,老先生这一番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命中虽注定,人也当索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另有一人也是心中暗喜,那就是邓晨。他是头回听到“刘秀当为天子”这句谶,虽然别人都在忙着嘲笑刘秀,但他却有如醍醐灌顶,心中突然透亮。
邓晨作为姐夫,对刘縯和刘秀这两个小舅子再了解不过,他对两人的评价,和大家公认的评价不尽相同,听到这句谶之后,他更加坚信自己评价的正确:虽然刘縯每以高祖刘邦自比,但他却更像是霸王项羽,刚勇有余,隐忍不足,开创固然无敌,守成终将无力。真正可以比作刘邦的,则是一直不为人注意的刘秀。刘秀这小子,貌似一叶扁舟,随波逐流,但谁又能知道,究竟是波在推舟,还是舟在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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