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走两走,我们绕进了一处院子,大概这就是目的地了,关老板停了下来,望了望门板,才抬手敲门。此时我感觉我的胳膊痒的异样,如果不是在外面,估计早就扒了衣服瞧了,可是现在真得很尴尬,痒了一阵子,又觉得虫蜇一般隐隐的疼,仿佛整个胳膊肿大,又复原,肿大,又复原,真条胳膊的感觉在寒凉与灼热之间交替,我不禁抓紧了关老板的衣襟,他轻轻的捏捏我的手,那种感觉就瞬间没有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时门咿呀的开了,一个小姑娘探头出来看,“哇——紫龙!”我立马毫无形象的笑喷了,被日本卡通毒害的下一代,看到相似的穿着就会联想,她又转过头来看看我,“哇——丑姐姐——哼!”我又郁闷了,这小妞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一下乐,一下苦。
就你漂亮,行了吧。我心里暗暗还嘴,不过在人家地头上,不好强出头的啊。我朝她吐舌头,自己都好笑自己的气量小。
第四章 寂寞是我总比你爱得多(二)
走进门口我就很惊讶了,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四合院,院中一棵榕树让院子添了很多水意凉意。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把我们带到正房,正房里面只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第一个感觉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我闻了以后觉得很不舒服,不是臭,只是怪,让人不舒服的香, 我翕动鼻孔想再闻闻,关老板身形一动,栀子花香就传来,还是他的味道好啊。
“来了。”那女人说话像刀子一样凌厉,短, 平, 快。她上下打量关老板,也是刀子一样亮的眼神,怀疑的剜着人。
我躲在关老板身后,很是局促,关老板也不说话,只是站着。
“跟我来。”她一起身,朝后堂走去,关老板紧跟着,我迟疑的打算让小姑娘先,但那个小姑娘立在桌边,看我们要进去,也只是径自的收拾茶具,头也不抬,也没有要跟我们进去的意思。我以为她是这家的女儿呢,难道,这年头,还有人做丫环?小姑娘突然眼睛一抬,亮晶晶弯月亮一样的眼睛充满了兴奋,但是是冲着门里面的,不明就里的我真是一头汗,现在的小姑娘,成熟的很快,单纯的岁月缩的那么短,她发现我看她,突然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然后做了个鬼脸,出了厅就进了西房。
“苏三,你干什么呢?”关老板在里面不耐烦的叫我,我马上跟上——有时候这个男人叫我的样子,很像叫宠物,这个让我很不满。
后堂很大,有这样院落的人家一定不会钱少,钱不少的人家一般罪孽也不会少, 我心里这样碎碎念,胳膊又开始做痒了,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得罪了我这只胳膊上的奇怪纹身,所以它蠢蠢欲动,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的胳膊独立于我有生命了一般,而且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也把我自己下了一跳,我赶忙抱住自己得右臂,关老板回头瞥了我一眼。
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卧房,这里窗帘曳地,整个室内大白天的也如此黑暗。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他偶尔还能咳嗽,但是人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这就是人家说的等死,这个中年女人,在丈夫气若游丝的时候,就叫关老板来看“寿财”了?我同情的看着这个男人,想必有钱人,死也是死在财产上吧。
“我要的夫妻棺,你能定制?”这女人说话真的人不舒服,她每次说话我觉得我就像被刀子砍了,问的还是夫妻棺。
等等!
夫妻棺?这个不是禁忌么?一般夫妻不同棺,同墓倒是有可能,同墓是说名分和感情,同棺的话鲜少,传说有些人是为了还债才成了一世夫妻,若是同棺到了最后所谓分不分开你我的地步,那么下一辈子保不齐还是夫妻。也不像我猜度的,为了财产,原来是一对恩爱夫妻,都怪关老板,出来的时候从来不曾告诉我背景故事。不过这样合法么?土葬还可以么?我满脑子忧虑,突然想想,我们只管卖“寿财”,替别人担忧那么多干什么!
第四章 寂寞是我总比你爱得多(三)
关老板说,“等他过去了,你再考虑吧。你这样的执著,还值不值得。”
“值得!值得!值得!”这女人三个值得说的好像短兵相接,眼泪却流了下来。“我就是要,和他一起……”后面就开始呜咽,我默默的递上纸巾,小心的避开不去接触她的肌肤。
病榻前头最耗人,一口气在是咫尺,一口气不在就是天涯。我听着女人呜咽说两人两小无猜的故事,说相濡以沫的创业,她可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我们就从中午一直听到天黑,肚子饿得呱呱叫不说,那个,至少也该给人个上洗手间的时间?
关老板的毅力看来是练出来了,一动不动,我跳跳脚,偷偷挪出去,逃到前厅找厕所了。那个小姑娘还在,看到我笑了。
“那个,洗手间?”我扭捏的问。她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跟她走,我就跟上了,小丫头,走路不好好走,屁股扭啊扭,长大了不知道会长成什么妖精。看着她跳跳的走着,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专注在人家屁股上了,看得久了以后会眼晕,然后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旋转——黑暗。
耳边有个声音戏谑的传来,“第五天。”
听到这个我呼的一声坐起来——难道,刚才去洗手间太饿了,我晕倒在洗手间?
我四下看看,没人。“小阎王?”我心里才想起来那个莫名的噩梦,原来不是梦。我马上奔出去,可是跑来跑去,我都在那颗榕树下,就好像被拴了绳子的狗狗,我也很狐疑的摸了摸全身,是不是真的哪里有绳子,但是没有。怎么会第五天了呢?我们明明才出来一天啊。
跑了很久我还是在榕树下转,我放弃了,大喘着气干脆躺下,看天,才发现树上有双晃悠的小脚。“一株花,一片叶,寻遍黄泉看不见——”唱歌的声音细细的,是童音。
“是谁?”我喉咙干的发痛,声嘶力竭。几天不喝水,不吃饭,我居然还活着?
小脚停止了摆动,小脚的主人身体朝前倾了一下,才露出来面孔,赫然是那个引我们进门的小姑娘。“哟,你好啊,无魂。”
我心里一紧,胳膊一阵燥痒——我,又被盯上了。
“那么紧张干什么,我现在,还不想要你。”小姑娘继续晃她的小脚,继续哼那首莫名的儿歌。
“你不要我,你困着我干什么?”我站起来,试图动动手脚,幻觉一般都是可以用血破的。
小姑娘突然一个倒挂金钟挂在了树枝上,脚挂着,她的脸对着我,仍旧笑眯眯的,“等大人来。”然后她看着我凑到嘴边的食指,银玲一样的笑了,“无魂的血没有灵魂,怎么能破得了幻境呢?要有耐心,你们,都是为了我家大人才存在的。”
她说话的口气相当傲慢,就如同说,为了她们家大人,我们这些贱命根本不算什么。
等等,她说的你们是谁?包括关老板么?我心里陡然紧张了起来,其实她说我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什么,说到你们,就让我心里十分的不爽了。
我也许早就死了,可是关老板,是要活下去的人。
第四章 寂寞是我总比你爱得多(四)
我心里念头随着这小姑娘的脚晃啊晃,慢慢觉得头晕,小姑娘却还在花啊叶啊的唱着,更加重了我的烦躁感,胳膊的痒怎么搔都没有用,我纳闷的低头一看——本来是花骨朵的,现在却已经绽放。
“得手了!”小姑娘忽然欢呼雀跃了起来,她目光炯炯的看着门口引得我也不由的看向那边。关老板面色冷峻,那是我不曾见过的冷。
“出来!”关老板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吓得我一哆嗦,同样一哆嗦的,还有那个小丫头,她那一哆嗦哆嗦大方了,咕咚一声直接从树枝上哆嗦到地上,在我脚边打了个滚,眼睛也滴溜溜的转着,紧张的就差抱住我的裤脚了,但是出于我们对立的身份,兀自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我扑哧的笑出声来,小姑娘却恼羞成怒,狠狠的瞪了我,然后捏紧拳头,一副要迎敌的样子。哗琅琅的铁链一响,从关老板身后那个黑暗的角落发出来,我看不甚清楚,隐约可见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
那会是谁?这屋子的女主人,还是那个病入膏肓的男主人?那一声暴喝似乎也打破了这个幻境,关老板的目光马上就找到了我。我呆了一下,准备冲过去,却发现脖子被绳子一样的东西勒的很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你的无魂。”小姑娘凶巴巴的威胁关老板。
关老板一拽锁链,锁链后面拖出来的,居然是那病入膏肓的男人,他被锁链拖着的样子,让我想起来电视里面看到的那些流徙的犯人。
冥差——
我突然记起了那个梦的另一部分内容,关老板,他是冥差,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已经死了?
“她我无所谓。我更感兴趣你。”关老板果然没有看我一眼,没有问我一句,他很有兴趣的眼神,都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你说,你那么低等的名字,是不是很容易让你死?你还居然敢用这样低等计策钓我来?”
小姑娘的恐惧都通过这绳子传到我身上了,如果不是我们立场不同,我还真想哄哄她说,乖,别怕,她脸色白白的向后看看,连脚步都后退了一点,她的举动很明显是在等她家大人来。
“哟!冥差大人还有无魂,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
来了。
我慢慢回头,院墙上蹲了一个华丽的男人,大夏天的,穿了很厚的皮草,他对我们说话,但是并不看我们,看自己的手,纤长白皙的,还做了美甲的手,这个姿势很难蹲出来美感,但是在这个男人身上,偏偏是很协调优雅,就如同看见猫在墙上一样协调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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