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谁都知道我是无魂呢。为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呢？一刹那间，苦闷，烦恼，绝望都随着关老板的那无所谓的话涌上了心头，我今天的处境，到底又是谁应该负责？
　　没有人再继续这次谈话，这个场地，和我的心一样冷。
　　“哈哈。”那个华丽的男人突然干笑了一声，“不如这次，我们做笔交易？你带你手上的走，我们带我们手上的走？”听起来好象是打圆场，但是威胁的意味很明显，那就是说，关老板，他能带走的也不过只是他手上的那个，而我明显的是不被包括在里面的。
　　我吞了口口水，活着，比死了苦涩。

　　第四章 寂寞是我总比你爱得多（五）
　　“你带她走，除非她死，死了的无魂，就是尸体了，也就没用了，我就不用和小阎王交待了，也不用担心某些用心良苦的人滥用她了。”关老板打了个哈欠。“不然这样，你自己做一个无魂去，比她更好的。”
　　那个华丽的男人明显的生气了，看起来在隐忍，“棺材板子，有台阶不下，你是不给阿九面子么？”
　　“说起来面子——”关老板摸了摸下巴，几天没有刮胡子，青茬茬的了，“我自己好像也没有。”
　　自称阿九的男人指甲突然暴长直接倾向关老板的喉节，我和小姑娘同时的啊呀了一声，那凌厉的风居然刺痛了我们的眼睛，眼珠一下感知到寒气，我开始流泪。

　　关老板就那么让他的指甲穿透胸膛，他还在笑，“冲动啊，阿九。”他人退后了一步，用铁链铰断了指甲，然后那些指甲残片就融化在了他的身体里面，一滴血都不曾流过。“这是你第一次向冥差出手，看来，你是很急着要什么，不过对不起，这是我的任务，我先得了手，我也不打算让你。话说回来，就算你得了手，我也要抢回来。”

　　叫阿九的男人收回了指甲，看着我，“这个无魂，对你那么重要么？”
　　“我自己中的因，我自己想看到结果，这样，而已。”关老板拍拍身上，“这事情我就当没发生，你带你的小丫头回去吧，下次再让我看到这小丫头耍这样花招来钓无魂，我会直接带她走。”
　　气氛再一次冻结。
　　阿九的眼睛转了一下，随即呵呵笑了一声，“走吧， LiLy，这次，你怕是栽了。”他招了招手， Lily很不服气的恨恨将我松开，我才发现那勒着我的绳索状东西，是这个可爱小姑娘的尾巴，眼睛一霎，小姑娘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嗯，那个，我想说的，就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那男人眨了一只眼睛，很媚的一个眼神，抛给我，抛给关老板，然后带着小姑娘出了门。

　　他们是什么？怎么会有尾巴和暴长的指甲？我走进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关老板见他们走了，才对我挥挥手，“进来。”
　　我站在原地，其实心里想的是，为什么，他不让我跟阿九走了算了，什么样的结局我都接受。这样屈辱的和这样陌生的他回去，我岂止是犹豫而已。我只能冷冷的看着他自己走出去，坚定的站在原地不动，表示自己的反抗。
　　“进来——”他又回头。“我们没有时间了。”他大步走过来，半抱半拖的，将我拖到屋子里面，我看到里面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站在死了的男人身边，好像时间停滞了，女人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是不变的，即使是关老板当着女人的面掀开男人的被子，她都面不改色。
　　恶心到呕吐的人是我。

　　男人小腿以下齐根被切去了，看伤口是新的，而且生肉腐烂的味道那么浓重——原来不是病。看他发烧的样子，一定没有采取过任何的消炎措施，现在死了，反而是好事情，至少那种痛苦不会再有了。
　　“这两个人都不该死的。因为那个小姑娘幻作所谓第三者，让女人妒火中烧，所以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这个直接结束了两个人的性命。”关老板淡淡的说。“小姑娘这样做，也只是为了给阿九钓你而已。如果说女人的寿命，本来是到今天，但是小姑娘的出现扰乱了一切，所以现在需要你的帮忙，无魂的死气，可以让她在正确的时间，终结。你若不帮忙终结，他们就不会再轮回了。”

　　我看了看这个可能还来不及解释就被折磨死了的男人，又看了看站在他床前眼睛空洞的女人，难道这样才算爱的深么，鱼死网破的爱啊。我听完了关老板讲述的故事，便用手合上了女人的眼睛，女人僵直向后倒下——时间似乎又开始运行了，我听到远处的鸡叫声。缩回手，第一次感觉人的生死，不过是在手的翻覆之间——而我就是那个刽子手。

　　对于心早已经死了的她，我的死气更是重到她完全不能承受。我们在女人收拾好的遗物中找到一个日记本，上面只有一句血红的留言——寂寞是我总比你爱的多。确实，砍了一个男人的腿，他是不能离开了，又真的得到了么，又真的不寂寞了么。
　　至于关老板用了什么样的寿财，我不再过问，我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慢慢消化第一次杀人的恶心感觉。
　　第五章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一）
　　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把一张脸从桃型拉成了瓜子型，不知道到底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关老板仔细的看了看我的下眼圈，说，“葫芦。”
　　我连什么是葫芦都不想问，不是不好奇，我在赌气，我不要和他说话，不要好奇，不要被他激起的所有情绪。那种感觉就如同，一直觉得自己是和他平等的，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根本致使人家眼中的一个物件而已。
　　我又开始抽烟喝酒了，坏习惯有的时候却是唯一忠实的好朋友。除了这个，我也曾经想找个男孩子假装自己的男朋友好让自己不孤独，也在游荡的时候，在隔壁的城市找到了一个不知道我身份的男孩子，可是我的一个吻就要了他的命，他糊里糊涂的变成了我杀掉的第二个人。不知道被我得初吻杀死，是不是死得很刺激，反正当时我吓呆了的拼命跑，第二天在报纸上看到他莫名暴毙街头的消息。是，他在晚上游荡着找女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至于死吧。他死了之后，同样死掉的，还有我找同伴的这种需求，我不会有人类同伴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往往因我而死，如果真的是我爱的人，那么报应还是会在我自己的身上。

　　对，我还能看得到那些往生的人，可是也没有谁能停留多久，久到可以做我的同伴，大部分都是在我眼前昙花一现都到地下去了，关老板叫他们冥人；没有及时到地下的，被关老板看到也会到地下，关老板叫他们冥囚，捉捕冥囚，也是冥差的一部分职责。也就是说听话的，都还能遵守秩序，就按照秩序来轮回，不听话的，就变成囚犯，要受惩罚，轮回的事情就再议了，和人世间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天气很好很好的时候，例如今天这样的剔透日子，阳光能毫无阻隔的照在我身上，我就会从阁楼爬到屋顶，让温暖的阳光照着我小麦色的皮肤，点根烟深吸一口，我眯着眼睛看烟雾慢慢的上升，直到烟融入蓝盈盈的天，这些感觉还是惬意的，这就是幸福。
　　这活着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施舍来的，只不过施舍我的那个人是个世人无法理解的怪人而已。我想我的生活目标已经定下来了，关老板要我的什么，我都豁出命来给他，谁让我是他所谓种出来的因呢。我能做的，不过是——把命还给他。
　　关老板还在持续下棋，不过我不再关心，反正小阎王的出现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如同上次，我见了他，他就给了一个去改变别人命数的任务，而且借了我的手。我抬起我的手，阳光下血管有些泛青，关老板说，无魂死去的样子他没看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也许不会像正常人，扑通一下倒下去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大概会是这个身体瞬间腐朽化成尘土然后消失就如同没出现过？然后呢？想的我自己都好奇了，最后自己会是一个什么下场。我的灵魂去哪里了？已经去轮回了么？我身体里面这个在思考的，不是灵魂，是什么呢？
　　我咬着烟头，烟已经快要抽尽，过滤嘴的部分苦苦辣辣的焦油味道让我的舌头十分喜欢。无魂会不会得肺癌呢，哎，是个好问题，可以努力试试看。

　　身边青色的瓦片嗒的一声。
　　我几乎想马上翻身坐起来，可是我还是假装不在意——那该死的臭脾气关老板，我还是那么在乎他的解释，甚至是，一个道歉。
　　良久身边都没有声音，忍不住回头的还是我，回头我就知道我输了——输给了他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输给了这个毫无情绪的男人，关老板就静静的坐在屋顶，纯黑色的眸子盯住我，嘴角傲慢的拉成平的，让人很想上去扯出其他线条来。
　　蓝天，乌瓦，黑色长衫的男人，他的目光幽深，他的内心平静，我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了。我想我不用他的解释，还有道歉了，因为，在他眼睛里面的我，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屠夫眼睛里面的猪，我生是一块肉，死也是一块肉，喜怒哀乐，只属于我一个人而已。
　　“丫头，又要出门了，下去准备一下。我们时间不多。”

　　第五章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二）
　　做梦都想不到会是来这样一个地方。这里是我们城市里面很著名的富人区，以前曾经很多法国人在这里有很多宅子，道旁的法国梧桐还有咖啡馆，让我以为到了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