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长于“人事和金钱”,佐藤才能够执掌政权近8年,创下战后首相任期之最。
日期:2019-11-26 15:35:52
麻烦也不少
虽说佐藤荣作长袖善舞,用人事调整和金钱的方法摆平了党内,但在党外,他上台的最初两年里,也就是1965-1966年间,其政权仍然不时出现信任危机。
1965年2月10日,社会党议员冈田春夫在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上突然发难,询问政府有关自卫队“三矢研究”存在与否的问题。
所谓“三矢研究”全称叫《昭和38年度总合防卫研究》。“三矢”,即三只箭,日本历史上有一个“三矢之训”的故事,说的是父亲为了教育三个儿子,以单箭易断,三箭合起难折的道理,希望儿子们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由于这一研究计划是陆海空自卫队协同作战,所以套用“三矢之训”故事称为“三矢研究”。
“三矢研究”计划是防卫厅在私下秘密进行的一项沙盘推演。假想在不久后某一天,第二次朝鲜战争爆发,自卫队和美军联合作战,对苏联、北朝鲜和中国进行反攻的计划。这一计划还包括战时将国家转入总动员体制的一系列政治、法律等方面的转变规划。冈田春夫强烈质疑该计划中的核武器反击部分,认为该计划的政治和法律部分有违反宪法第66条“文官”统治原则的嫌疑,要求防卫厅公布全部计划。
佐藤荣作一口否认有该计划存在,另一方面却以泄露机密为由把防卫厅政务次官处分了。这一事件使得所谓防卫问题在国会中成为禁忌。
接着在1965年7月4日的参议院选举中,自民党竟然丢了4个席位,从75席减少到了71席,社会党从28席增加到36席,1961年刚创立的宗教政党公明党拿下了11席,同年的东京都议会选举中,自民党议席甚至锐减1/3,社会党夺取了45席,自民党只得了38席。可以说参议院选举是一场“中考”,地方议会选举是“小考”,这两场考试给佐藤敲了一记警钟。
选举失利的背后是选民对自民党贪腐风气的不满。自民党的总裁选举充斥着铜臭味和脂粉味,在许多民众眼中,虽然日本的经济在自民党政权领导下不断腾飞,但自民党本身已经腐化成为“金钱的俘虏”。
1966年,作家石川达三写了一本著名的小说《金环蚀》,在1975年被拍摄成同名电影。这部小说就是佐藤政权下自民党执政的真实写照。按作者的比喻,自民党政权好像是日环食时候的太阳,周围一圈光鲜耀眼,但中间却都是黑斑,其内部充满了黑幕。
《金环蚀》里的议员神谷直吉的原型就是众议院决算委员会委员长田中彰治。田中在1966年8月5日突然被东京地方检察厅逮捕,指控他有欺诈、恐吓等多条罪名。原来他在出售虎之门公园旧址国有土地的时候借用职权敲诈商业大亨—国际兴业社长小佐野贤治2. 4亿日元,同时还涉嫌多起借用职权勒索钱财案件,因而被东京地检起诉。事发后,佐藤立刻指示党干事长田中角荣主持党纪委员会,将田中彰治开除出党。田中彰治于1974年被东京地方法院判决罪名成立,次年在上诉中因肝硬化死去。
1966年9月2日,防卫厅长官上林山荣吉在当选后返回选区鹿儿岛时,乘坐航空自卫队的飞机“衣锦还乡”,还带着自卫队军乐团以壮声势。10月19日,新闻媒体把这一事件公之于世,上林山荣吉因为“公器私用”遭到了在野党的猛烈抨击。
紧接着,9月27日,共和制糖不当融资事件被爆料。共和制糖是家制糖企业,在池田内阁时期,通过当时的农林大臣重政诚之从农林中央金库得到了39亿多的政府贷款,而用作抵押的仅仅是价值3500万的国有林地和五间下属公司,两者价格如此悬殊,自然让人怀疑内有猫腻。一查,果然重政诚之的秘书拿了共和制糖的钱,所以才有了这笔不合理的贷款。
1 1月17日,农林大臣松野赖三在参议院决算委员会上公布了调查结果,次日,政府公布了在这一事件中收黑金的11名政客的名单。第二年2月8日,东京地检正式逮捕了共和制糖社长菅贞人等人,1973年6月22日,东京地方法院判决涉案9人有罪。
让佐藤郁闷的是,现任农林大臣松野赖三自己也不那么干净。1966年是这位大臣的新婚之年,和新婚妻子去墨西哥度蜜月花的竟然是公款,在野党发现后立刻揪住这个问题再度大做文章,搞得佐藤很是难堪。
麻烦不止这些。1966年10月11日,佐藤内阁运输大臣荒舩清十郎被迫递交辞呈,这时距离他上任仅仅两个月。辞职的原因是滥用职权嫌疑。这位大臣刚上任,就给国铁发一份命令,要求把自己选举区中的深谷站定为急行列车停靠站。急行列车以快速到达为目的,一般只停靠一些主要站点,荒舩此举无疑有借职权为己牟利的嫌疑,因为深谷站一旦定为急行停靠站,当然会给地方居民出行带来很大便利,也会因此拉动地方经济,这就是荒舩的政绩了。政治家为自己选区牟利无可厚非,但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动用职权,荒舩在一片攻讦声中灰溜溜下了台。
12月2日,又一起丑闻爆发,这次递辞呈的是众议院议长山口喜久一郎。他被卷入了一起诈骗案件。东京大证的社长水野繁彦当时因为涉嫌使用假票据欺诈被捕,在调查中,有人发现水野用一张自己的结婚照片作为骗取他人信任的工具,仔细一看,新郎和新娘中间站着的媒人是山口喜久一郎。借自己和政客的密切关系来欺诈,虽然政客本身并不一定知情,但不能不怀疑山口喜久一郎是否会从中获利。在社会党的口诛笔伐下,山口还是请辞了。
短短半年,自民党发生了那么多腐败事件,佐藤内阁压力陡增,内阁支持率降到了25%。民众将国会、首相官邸、各党总部所在的东京永田町称为“黑雾笼”,借用松本清张《日本的黑雾》一书的书名,将这一连串的政治腐败事件称为“黑雾事件”。
佐藤荣作在党内也开始承受压力。1966年12月的总裁选举中,虽然佐藤因为没有实力相当的对手以289票顺利连任,但反对票达到170票。到2月3日,临时国会开幕后,在野党因为黑雾事件集体抵制,社会党、民主社会党、公明党、***联合发表声明要求重新大选,佐藤无奈,只好在12月27日通常国会召集同日宣布解散众议院,史称“黑雾解散”。
没想到,1967年1月29日的众议院选举,自民党竟获得了277个席位,算上当选后加入自民党的议员,仅比解散前减少一席,也算大胜,出乎了多数人的预料。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如果在社会经济停滞不前或倒退时出现腐败横行的现象,人们是绝不会容忍的。但如果一个社会的经济发展速度超过了腐败蔓延的速度,或者至少普通民众的生活在逐步提高,那么人们对腐败便多少能容忍一些。这虽是歪理,但现实就是如此。人们推翻的往往是前一类政权,对后一类却愿意姑息一时。
此外,自民党之所以能维持多数席位,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自民党在1966年12月总裁选举后派系斗争有所缓和,佐藤在总裁选举后适时进行了内阁改组,把与黑雾相关的人士全部清除,同时也排除了一些党内反对派入阁,又换掉了因升迁过快而引起党内不满的干事长田中角荣,而把继承岸派的福田赳夫任命为干事长以加强团结,从而提升了自民党的整体形象。
二是在野党的多元化。除了社会党、***等左派政党外,公明党(以公正廉明为口号)在选举中异军突起。这个脱胎于宗教团体“创价学会”的政党采取中间路线,主张增加社会福利,并支持和平宪法,同时它还接受资本主义的基本结构,很能吸引中间选民。公明党初次参加众议院选举就拿下了25个席位,此后逐渐发展为日本政坛第三大势力。此外,1960年从社会党右翼分裂出的民主社会党在选举中也表现抢眼,夺得30席。而作为最大的反对党社会党,因其在共和制糖事件中,有一名社会党参议员相泽重明也被逮捕并被指控收取贿赂,形象受损,选举时席位反而减少了,完全凝聚不起可以掀翻自民党的力量。
因此,通过这次重新选举,自民党反而得以摆脱前一阵各种丑闻缠身的窘境,黑雾的阴影逐渐散去,佐藤荣作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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