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收养了我,然后又收养了她,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故事》
第7节作者:
袍哥
莫小米骨子里原本透着一股倔强劲头,长大后演化为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类似于人们常说的江湖习气,十二岁以前经常和街坊邻居孩子打架,不过那时年纪小,大多是耍小孩脾气,今天闹明天和,算不上真斗殴。自从开始习武学艺以后,力气大增的同时秉性也愈发张狂,更加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凌辱穷苦百姓的痞子无赖,如果不是时老爹严格约束,恐怕早就惹出祸事来。既然憋着火早晚要发泄,在16岁这年莫小米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而起因就源于那个新收养的女娃。
说起时老爹收养的这个女娃,还有一段插曲。女娃姓罗名大凤,比莫小米小两岁,来自河南新野,那里全是沙地,绝大多数人夏季麦收时节才在家,收完麦子种好玉米便出去卖艺,到了秋收再回来收庄稼,然后又出去卖艺。他们靠兜售针线等小物品赚钱,与其它行业不同,凭借耍猴招徕顾客,被称为“耍猴人”,罗大凤父亲就是其中一个,祖祖辈辈赖以为生,已经延续上千年。罗大凤也是苦命人,母亲在她三岁时因难产大出血而死,留下父女俩相依为命,从此跟着亲爹走南闯北,只有播种收割庄稼时回家。耍猴人日子过得十分艰辛,天冷了往南方走,两广、两湖、云、贵、川、渝;天热了往北方走,东北、内蒙、新疆,因为猴子在温度适宜的地方才愿意表演。在罗大凤14岁那年的冬季,到重庆卖艺没几天,父亲突然病重,起初只是小感冒,一路风餐露宿,越来越严重,吃过几副中药不见好转,郎中说是肺炎,要去医院打针吃西药,耍猴人哪有余钱看病?罗老爹勉强支撑,仍旧每天卖艺挣钱,最终一病不起命丧黄泉,令人唏嘘的是:伴随罗老爹十几年的老青猴见主人仙逝,竟然也不吃不喝绝食而亡,剩下孤苦伶伶的罗大凤!时老爹见到罗大凤的时候是她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刻:由于无钱安葬,罗老爹被一张破草席裹住搁在街边,罗大凤跪在地上,衣衫褴褛,头上插着根稻草,青石板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粉笔字:卖身葬父,卖价50个铜板。没有多少人围观,有两个原因:一是这种事太多了,山城街头经常可见有卖儿卖女卖身的难民,见怪不怪;二是罗大凤长得并不漂亮,粗手大脚骨骼粗壮,而且蓬头垢面脏乱不堪,莫说纳妾娶小即使作使唤丫头人家都不愿意,50个铜板确实很少,仅能买半斤肉或一瓶酒,但没人愿出钱呐!
罗大凤接连跪了三天,第四天实在饿得不行,竟昏厥过去!恰在此时时老爹路过,心生怜悯,给她喂豆腐脑,吃下六碗豆腐脑后罗大凤醒了,以为时老爹要买她,磕了响头后伸手要钱,时老爹摇摇头说:“我没有那么多钱,这样吧,我帮你把老汉儿埋了,再给点盘缠,你回家吧!”罗大凤傻愣愣望着时老爹,好像没听懂他的重庆话,时老爹又比划半天,终于明白了,点点头,抱起罗老爹尸首,跟时老爹走了。
时老爹没有食言,安顿好罗大凤,即刻让莫小米去把三个兄长叫回来,买了口薄木棺材,把罗老爹安放好,带上泥灰石料香蜡钱纸鞭炮等物品,全家人浩浩荡荡直奔南山而去。在一处能够俯览山城全景的山坳,挖了个两米宽三米长四米深的大坑,安葬了罗老爹。时老爹心细,事先给罗老爹剃发修面搽试干净,换上自己的衣衫,充分表达了对逝者的尊重,罗大凤目睹这一切感激万分,唯有记在心里,日后报答恩情。
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慈父罗福根之墓,女罗大凤敬立,民国二十一年二月十日。罗大凤一身素缟,面无血色神情凄惨,默默给父亲磕头烧纸,时老爹一家也相继鞠躬上香,最后在坟茔附近点燃鞭炮,送别罗老爹魂魄。回到家中,时老爹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好菜,特意吩咐罗大凤多吃些,罗大凤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吃掉大半菜和三碗饭,把时家四兄弟惊得张口结舌。饭后时老爹从里屋拿出一个小布袋,对罗大凤说:“这儿有三十个铜板,是我全部积蓄,少了些,路上省着点用吧,世道不太平,小心不要被坏人偷抢了。你一个女娃太惹眼,走的时候把头发盘起来,换上儿娃子衣裳,千万小心!”罗大凤既不说话也不接钱,呆立半晌,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说道:“俺不走,俺家没人了,回去有啥意思?您留下俺吧,做啥都行,给口饭吃就中!”罗大凤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河南话把时老爹听得如坠云雾,但大概意思明白,她不愿离开。这下难住时老爹了,家里已经有五张嘴,过着省吃俭用的简朴日子,何况祖上有不成文的家规:不允许收养女孩,免生事端。咋办呢?
罗大凤偷眼瞄时老爹神情,知道他的难处,暗自着急,想了想,爬起来一溜小跑,到厨房去了。时老爹被罗大凤的举动搞得迷迷糊糊,这个女娃要干啥?躲在一旁看稀奇的莫小米也觉得莫名其妙,跟着罗大凤进了厨房,见她手脚麻利,生火、洗碗、和面、油煎,三两下便做好一叠烙饼,兴冲冲跑回堂屋,端给时老爹吃。原来想讨好老汉儿!——一股怒火冲上莫小米头顶,来不及细想,脚下生风,几步窜进堂屋,抓起烙饼直往嘴里塞,眨眼间吃掉小半盘!时老爹和罗大凤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莫小米在干啥,莫小米也不解释,差点噎着,急忙找水吞咽去了。时老爹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回过头对罗大凤说:“我明白你的心思,唉,也罢,留下来吧,算是积德。”罗大凤喜出望外,又给时老爹磕了个头,正式成为义女。从那天起,莫小米和罗大凤共同承担起磨制豆浆、做饭、洗衣、清扫等家务,罗大凤还负责给时老爹打下手,一块儿出去卖豆浆油条和豆腐脑,仍然留莫小米一个人守家。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莫小米对罗大风的怨恨与日俱增,说难听点,无非争风吃醋,责怪罗大凤把全家人对他的宠爱夺去了,尤其是时老爹,听到罗大凤喊他“爹”时嘴巴都合不拢,好像就是亲生似的。罗大凤尽管年纪小却十分懂事,吃苦耐劳勤俭节约,莫小米平常需要一天才能做完的杂事她不到半天便收拾妥当,而且井井有条,天生做家务的材料。就连难得夸人的老大都说:“还是女娃能干啊,我那几件褂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干净,白生生的,和新的一样!”莫小米憋了一肚子气,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嘛,罗大凤一来全都给抹杀了!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即便再不爽也不好和罗大凤翻脸,只能憋着不理睬,罗大凤呢,并没有丝毫影响,每天乐呵呵笑眯眯的样子,嘴里哼着豫剧小调,“爹”啊“哥”啊叫得脆响,满院子都是她的笑声。
莫小米和罗大凤就像两只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小鸡,努力保持距离却又不得不抱团取暖,处境不可谓不尴尬,尤其莫小米心里那个难受劲,整天烦躁不安,甚至影响了练功习武,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一点功力几乎损失殆尽。时老爹并未老糊涂心知肚明,但没有干预,凡事讲求缘分不可勉强,虽然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莫小米身上,如果莫小米自暴自弃也是天意,据族谱记载,时门史上确有不成器的掌门人,吃喝嫖赌毒一应俱全,结果被废掉武功逐出师门另立掌门。时老爹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暗自焦急,盼望莫小米早日成熟,重整时门雄风。时老爹的担忧很快变成多余,莫小米和罗大凤不仅化干戈为玉帛,而且亲如兄妹,比原来的四兄弟还亲,起因便是罗大凤惹起的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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