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泪涌,放下碗筷,拿起教室里的桌凳,往我教室里搬。
我也不拦她,看她怎样。
她哭哭啼啼地,嘴巴里嘟囔着:“你以为我厝在这个地方蛮开心吗?你以为我要霸住这个地方吗?我才不希罕。”
她居然将桌凳搬到我教室,然后又来搬第二条。
我是吃软不吃硬的,马上去阻止她。
于是拉拉扯扯,一下子我拉到她的手。
10章之1
我拉着那手,看过去,发现却不是赵四美的手,手的主人却不是赵四美。
那小小巧巧的手,小肉包子一般,雪白,那手的主人,比赵四美要矮小些,却秀气些,覆盖额头的翦翦发,小巧的鼻子,有点眯的眼睛,一身天蓝色连衣裙,平底凉鞋,鞋带好像捆粽子一般捆着她白嫩的腿。
抬头看上面,一片星空,好大好大的星空,流星像乱箭,穿越几十亿光年的宇宙,轰轰烈烈底坠落到十方世界中去也。
四面是卷起千堆雪的海浪。
我们两个站在一个岛屿上,是甚么岛屿?
鼓浪屿!
近处厦门半岛上的灯火也是星星一般亮。
远处的灯塔好像一颗幸福的心,用剧烈的光芒夸耀着自己。
“恩妹,我终于和你在一起在鼓浪屿看星星啦。”我幸福得发抖,满天的小星星,虽然彼此相隔要用光年来计,此刻在我眼睛里,却只是一个大盘子里的钻石,我要全部送给我的朱恩妹,挽回我对她犯下的一个错。
恩妹回头,看着我,眼泪呈直线型坠落,流星雨好像一场豪奢的表现,她的泪不完,流星雨也不完。
“柳生,我在鼓浪屿一直等着你改回你的错,你真的改回来了,太好啦。”她泪光婆娑的说。
“我真的改回来了吗?”我疑惑。
“你要是没有改回来,我们能在这里看流星雨吗?”恩妹幸福地抿着嘴唇。
我轻轻地擦她的眼泪,她轻轻地缀泣。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幕奇景,那四个称为四朵花的大男孩,出现在满天星空上,咿咿呀呀唱起来:“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我本来很讨厌这种恶俗的,可是此情此景,好像只能用这种恶俗来配了。
爱情,本来也是一种恶俗。
“这下子好了,我生生世世陪你在鼓浪屿看星星,哪里也不去。”
“记得我们第一次看星星吗?柳生。”
“记得,那是1999年呢,我在宿舍写论文,写的甚么《汉乐府诗歌与初唐诗歌星空意象的比较》,你却跑来,拉着我的手,一定要去看看星空,你说不能光写星空而不看星空,我们在宿舍顶上,看星星,看了大半夜,看到东方发白,我们两个脸色苍白,你说好啦,以后一定要带我去鼓浪屿看星星,我说哪里好,我论文没写好,导师今天下午要催我呢,我现在看见导师过来就另辟小路跑人呢。”
“可那是我们在一起看星星,这样的幸福难道不比写论文幸福吗?”
“那好,我们就一辈子呆在鼓浪屿了。”
我们复又拥抱,头顶是星空,四面是海浪,他们都在幸福地闪烁,他们都在幸福地拍打。
有这么一个空间和时间,能够挽回曾经犯下的所有错误,一点一点地修正曾经的冒失,这种幸福是最大的幸福。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席慕容阿姨说的呢。
正在幸福时,忽然,脚底的鼓浪屿不见,四面的海浪不见,星空倒还在。
一切皆是梦幻泡影,世间万事莫非如此。
我站在报社顶楼上,头上确实是夏夜星空,四周则是广州的高楼大厦,脚边是小池,池里锦鳞游泳,池塘边杨柳依依。
刚做完版,到没有空调的楼顶透气。
手机又响了。
我接上,问:“道夫子,你干嘛呢?”
“柳哥呀,我在厦门呢,在鼓浪屿呢,采访全国家电会议。”
10章之2
这个道夫子,山东人,偏偏还姓孔,又偏偏取个名字叫道夫,很理学味道的名字,满办公室的人叫他道夫子。其实人本身半点也不道夫子,很会跑新闻,芝麻大的事能跑出个西瓜大的新闻来,没有的事他能跑出个事来,发稿量剧大,就是写稿毛一点,三五千字的写过来,如同当年湘中市的辣椒炒麻拐一般,在罗罗嗦嗦的文字中要找块麻拐肉还真要费劲。
“怎么?会还没开你就有料啦?”
“猛料啊。”
“你每次报的料都是猛料,结果大都处理成小鳮鳮。”
“天地良心,鼓浪屿作证,我今次的料绝对是猛料啊,你要处理成大雄鹰啊,别处理成小鳮鳮啊,求你啦,柳大刀,你那刀是天涯明月刀,砍起稿来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呀。”
“怎么个猛?”
“啊呀,今天顺德美丽电器集团的老总一到厦门机场,刚下飞机,我就冲杀过去,抓住他问:听说你们美丽电器集团要放弃今年年初的进军手机业务,因为财政的问题才作出此决定?他大手一挥:这绝对是谣言,我美丽集团进军手机计划从未放弃,我们多元化的战略从来没变。柳大哥哥,这可是猛料啊。”
我也吓料一跳,站在池塘边摇摇欲坠:“那你打算写吗?”
“报告柳哥哥,早就写好啦,发你邮箱了呢,你快取看看,独家呀。”
“道夫子,你莫害我,我已经做完版,印刷厂正在印刷着呢。”
“柳哥哥呀,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大个料,如果今天不上版面,到时候要是因为漏稿责怪下来,我可是有证据为自己开脱的呦。”
“道夫子,你威胁我。”
“嘻嘻,柳哥哥,还有个猛料呢。”
“今晚你还让我活吗?”
“别紧张,厦门这边夏星集团品牌部一个姓朱的美眉,好像跟你蛮熟的呢,听说我是穗城日报的,就跟我粘乎,然后就问起你,终于让我打开你手机了,这不,她就在我旁边呢。”
10章之3
听到手机被转移过去。
听到呼呼的海风声,听到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
抬头看头顶,满天星星。
鼓浪屿是不是也是这般的星空?
然后,听到一个已经3年没有听到,但一辈子都听得出的声音。
“喂,你还好吗?”
“不好能和你打电话吗?”
“你还是那个脾气呀。”
“你还指望我改吗?”
电话里双方一片空白音,又是呼呼的海风,又是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
听得道夫子在叫:“娘的,天上全是星星。”
还真是此情此景待追忆呢,只不过一个在福建大海边,一个在广州闹市里,相去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当然,是指坐飞机。
要不是当年犯的一个错,说不定现在两个拉着手在鼓浪屿上看星星呢。
我催促:“快说,快说,别浪费我哥们的电话费呦。”
“哎,我们还是谈业务吧,柳大编辑,要是有什么关于我们夏星集团的新闻,到了你的刀下,到时候请记得我恩妹,刀下留情呦。”
“这个自然的。”
我正紧张她该找甚么话。
其实我蛮想和她讲一夜的。
“荷眉还好吧。”
“好是好,就是肚子大了许多。”
终于找到可以平和交流的点了,她在那边惊呼起来:“好呀,好呀,甚么时候宝宝出来,我来广州看你们三个,喔,可能是4个,喔,可能是5个,6个…………”
“喂,你当我老婆是猪婆呀,B超里显示只有一个。”
一谈到这个话题,两人顿时光明正大起来,所有的暧昧一扫而光。
最后,达成协议:她当我孩子的干妈。
干妈这个身份,算是对我们那场世纪之恋的一个光明总结。
幸亏我是才子而不风流,不然,我的孩子该会有多少干妈,不,在这个北大人大武大才子挤破头的报社,我头上那顶才子的光环早就没有了,风流?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没有。
挂掉电话,打开邮箱,一面看道夫子的稿,一面想着当年如何拉着朱恩妹的手在侨南大学的研究生宿舍顶楼看星星。
道夫子的稿长达5000字,除了美丽集团的那句吹破天的牛皮话,什么新的信息都没有,全是美丽电器集团业务数据,整个就是美丽集团的业务报表,肯定是不能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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