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乱摸不得。”他蛋糕似的脸堆砌笑容,八字胡子变成一字胡子。
我觉得不用买蛋糕了,切他的脸蛋就够了。
晚上,赵四美的房间,一大堆的人:除了主人,有洪永余,姚卫平,黄沙云,姜名扬,龙满芳,肖美琴,还有我。
屋子里重新糊好墙纸,生好炉火,桌子上摆着我买的花,一个大生日蛋糕。
最显眼最刺眼的就是那个反复奏着“献给爱丽丝”的音乐盒。
肖美琴摆弄着音乐盒,看看我,再看看黄沙云,不晓得是讲给哪个听:“黄老师,你蛮会买东西的,小赵妹子肯定被你感动了呦。”
龙满芳则训斥我:“黎子,你当着是不会买货,这下就让黄老师给比下去了。”
赵四美马上救驾:“这蛋糕有一半的钱是黎亭老师出的。”
龙满芳对着黄沙云吐舌头,黄沙云憨厚地笑。
于是,点蜡烛,切蛋糕,吃蛋糕,唱生日歌曲,一切都是按照俗套进行。
晚上十点左右,大家散了,我也走了,只有黄沙云和那盏音乐盒没有走。
我的房子和赵四美的房子隔一间教室,我人回到自己房子里,意识却还留在赵四美房子里。
不知道怎么地,我比上次肖志强那回紧张多了。
那音乐盒一直在响着,灯光一直亮着。
我觉得自己邪门了,一次次提醒自己不爱赵四美,不稀罕赵四美,要以考研为重,此刻却辗转反侧,不时地伸长脖子去看那边,扯长耳朵听那边。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看看11点了。
音乐声没有了,听到倒水的声音,听到关门的声音。
我憋不住了,走过去,进入赵四美的教室。
她正在教室里烧开水,看见我,甜甜地笑着。
“还冒困觉呀,赵老师?进来得不?”
“进来坐坐。”她邀请。
我进去,发现黄沙云不在,那音乐盒不在,下意识地大舒一口气。
“黄老师呢?”
“你放心,被我赶走了。”
我放心?
我放么子心?
我在烤火炉旁坐下来,她也坐下,两人在寒冷的冬夜面对面,炉火烘托得我们的脸孔红红的,不知道是温暖,还是羞涩。
她伸出手,摊开手掌,手上的冻疮小蒸笼包一般。
好像有甚么东西驱使我,一切就这么成了:
我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着,好温软好温软。
她不拒绝,任我揉着。
我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手,抓住她的心跳,抓住她的笑容。
像《圣经》上说的,一切就这么成了。
揉过手,我问:“你冷不冷?”不等她回答,我又抱住她,在炉子前抱住她。
我们两个头顶着头,四手臂拥抱,但炉火里的煤气太浓厚,我们又不得不抬起头,站起来,我试着把手伸到她腰后,她接受了。
然后站着抱在一起。
这寒夜太强大了,两个人的体温不足以对抗,我们又坐下,依偎着,头挨着头,一起取暖。
窗外,一丛箭竹在寒雾中拥抱。
她的脸充满着青春的光滑,身上有一股青春的体香,我像黑熊抱住有蜂窝的大树一般抱住她,寻那浓密的蜂糖香气。
寒夜里,我们拥抱。
自从分配以来,我的理想的座机被击落,,我打开降落伞一直在电闪雷鸣的大海上空彷徨,漂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寻找落脚点,于今,终于降落到一个鸟语花香的热带岛屿,我收起矜持的降落伞,躺在这个温暖的小岛上。
我疲倦了,抱着这个女人休息。
在那一刻,我还没法判断是不是爱她,但我很愿意抱着她,我太虚弱了。
此刻,什么邹华宇,什么叶胜辉,什么胡小芳,以至初中时代那个心心相印,大学时代还通信的高挑女同桌李韵娅都化成了气泡,在黑夜里破碎,消失,只有一个充实的内容被我拥抱并拥抱我————就是我的赵四美。
忽然,一颗大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掉落,啪地掉在炉火上,兹地一声,冒起白烟。
赵四美长长的手指抹着我的眼泪,轻声说:“我晓得你不容易,很要强,我支持你的行动。”
我们两个抱得更紧。
16章之1
那天晚上相互取暖,不颠倒衣裳,不宽衣解带,坐在火炉旁听对方的心跳,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东方明矣。
之后,我并没有一种思想感情之类得到升华的感觉,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看赵四还是赵四,看不出什么奇妙的感觉。
有天,黄沙云和我谈起赵四,他不问我们的进展情况,而是直接通知我:“黎亭老师,你要好好珍惜小赵老师呀,我是没这个福气了。”
“福气,么子福气?勾个妹子就算福气?”我这人总喜欢假装超然物外,抱搂一个晚上还是觉得自己超然情外,人生无论做甚么,总保持一份局外人心态,心灵比较不容易受伤,爱情更是如此。
薄情是一种境界,薄情的人天下无敌。
“黎亭老师啊,你莫拿好好一个妹子不当个事,要是小赵老师对我点点头,我姓黄的马上三跪九叩,拿个高音喇叭到处宣扬去了,这么好的妹子,不容易呢。”黄沙云忽然有点生气,又对我的行径总结一句:“你吃了豆腐还喊肚痛。”
我也觉得惭愧,吃了肉还说不知肉味。
黄沙云叹口气:“黎亭兄弟,我羡慕你啦,我晓得,你有才气,有志向,有刚刚分配下来,没有我们这些老油条的俗气,赵四就喜欢你这种有朝气有脾气有志气有才气的类型,冒得办法,我姓黄的继续找,继续找。”
“黄胖子,你哪一点比我差了?”我只有这句话安慰他。
他憨厚地笑笑:“我没你新鲜。”
我踱步出了黄沙云办公室,有一种不看好此段感情的预感,感觉自己成了方鸿渐,走进一座奇怪的城池,偏偏我还要唱空城计,命运则是那个了解真相的司马懿,冷笑着看我在围城的城头乱弹琴。
固然和赵四琴瑟友之,但正业还是得做,我又埋头在恐怖无比强大无比的英语堆里,发动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一次又一次地趴下。有时候心里烦了,干脆先将考题放下,只阅读,只记单词。每天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是必看的,据老将姚卫平指点:央视的新闻联播看多了,你做政治的题目时候有如神助。于是,我就像一个宗教徒按时祷告似的,每天一到19点整,就立马去有家庭的老师家里看电视,毕恭毕敬地看电视,好似大力水手吃菠菜。老师家属总要问我:“黎亭老师,你和赵四么子时候办证呀?”我不做声,只盯着银屏接收央视发来的功力,半个小时一过,绝不留恋,高中时候贪看<楚留香》以致痛失本科的教训太惨重了。
哎,英语,总是一种以痛的方式存在的功课。
我们湘中师专91级中文一班全体男生的英语都很蹩脚,但是男生们都有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因为校方的擅自调换英语老师,致使我们几十号男生的英语水平遭到极大的摧毁和破坏,这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
其实,那个英语老师是自己调走的。
原委是这样的:
我们大一时候的英语老师叫岳好萍,湖师大英语系毕业,这妹子170公分的个子,模特的身材,那脸蛋那五官精致得完全可以做整容广告,脾气又好,总是笑眯眯的,简直是神仙姐姐,不,比神仙姐姐刘亦菲漂亮多了,刘亦菲和她一比,简直是青春版大妈。
满系的人叫的顺口,都叫她“岳花瓶”。其实,花瓶老师水平蛮高的,只是她的美貌太强大,压过了她的学问。
花瓶老师上课时又爱提问,她提问时就好像天竺国公主抛绣球一般,我们个个精神抖擞,憋足了劲,个个屁股上像是装满了三级火箭用的液氢,扑腾扑腾地往上蹿,手举得能戳破天花板,美丽的花瓶老师看着林立的手臂,顿时问题变得复杂起来,总是犹豫着该点谁的名,我们总是争先恐后叫嚷:“岳老师,点我这盘菜吧,我是盘好菜。”
女生们呢,根本没举手的份了,好像没淋水的菜蔫着在课桌上。幸亏花瓶老师还不偏心,总是用黄鹂鸟的声调说:“同学们,给女孩子们一个机会,好不好?”
那时候我们都信仰同一个上帝,这上帝就是:神仙姐姐花瓶老师。
可惜好景不长,我等无福,花瓶老师嫁了个博士,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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