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西江月吧!”边青桐双颊绯红,调试好瑶琴,轻轻抚上琴面:“凤额绣帘高卷,兽钚朱户频摇。两竿红日上花梢。春睡厌厌难觉。……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
“你这首西江月意境一般,胭脂太重,我不喜欢”颜子卿斜卧一侧,看向窗外,“而且,它不配你”这样的调子,只适合烟花女子丨弹丨唱,如何能由边青桐弹唱。
“我送你一曲吧,和你般配,下次唱那首!”颜子卿起身拿起毛笔,边青桐赶紧磨墨侍候,“这墨太差,入水就化,东一坨西一坨,污了我的好字了”
颜子卿随口两句,引来堂下大初、小初两丫头的严重“不满”。最近颜子卿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在府中大声放肆、喧哗,往常还能踢个毽子、投个竹壶之类的娱乐,已经停止好久,今日趁着颜子卿心情好,俩女也敢插上几句。
“少爷,这可是福伯在晋阳能买到的最好松墨,您还嫌不好呀!”小初古灵精怪,大初端庄文雅,说话的自然是小初。
“这叫最好,你们是孤陋寡闻了!”颜子卿笑笑没有多说,二初见识太少,也无法反驳。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公子,这是给我的?”边青桐抚摸着颜子卿留下的白纸,轻轻吹干,久久不能言语。
“嗯!以前的事,忘了吧!以后,唱我这首。开心点!”
大初、小初二姐妹凑上前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羡慕。
“公子,您当初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说的两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是不是残句呀!?”小初不顾大初眼神,大着胆子,问颜子卿。
“当然!”颜子卿再次拿起笔,“想要!?”
“嗯呢!嗯呢!”俩女互看一眼,同时点头,瑾瑜之美,莫过于此。
“好吧,出去别说我写的”颜子卿游龙飞舞,不一会一首《春江花月夜》流落纸间。
“知道,公子,是佚名先生写的,我们知道!”俩女相视一笑,又是四个淡淡的酒窝,异口同声的清脆,仿佛黄鹂投林,让颜子卿微微愣神,方鸣石死去的悲伤竟淡了几分。
“《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公子,这是写的您的家乡,银江和杭州钱塘吗?”大初声音温柔,软软糯糯和边青桐有些相似。
“公子,你想家了吗?”小初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想家吗?也许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妄,狂妄,何其狂妄!但是我喜欢!”蜀州秀川书院,一名身穿盘龙蜀绣,头戴冲天儒冠,剑眉入鬓的鹰钩鼻男子,双目放光,笑声欢畅,“颜子卿,不妄我为你弃考三年,你值得!”
“抬眼望天空,带一身超然狂傲,莫让云雾当我路,比仙鹤飞的更高”梦州武家一独立庭院,仙鹤戏水、雾霭亭台,一名白衣“公子”抚琴而唱,声音清雅,悠长空旷。论长相,比起颜子卿竟还“英俊”几分,只多了一似俊秀,少了一点阳刚。“看破世上纷纷事,冲破风雨阻挡;悠悠红尘中只有你,与我知心同道?……嘣!——”用力之下,琴弦戛然而断。
“为万世开太平!颜子卿,这就是你的挑战书吗?”右手一扫,古朴瑶琴飞落潭中。
“如果这是你挑战天下的战书,我接了!——来人,沐浴更衣!”话落间,几名俏丽美婢应声而至,手捧花瓣、紫香、玉露薄纱,俯于白衣公子身边。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好,好,好!好男儿当如是”雍州秦轩花坊,一名三十余岁男子,左手拿书,右手端酒,一饮一点头,仿佛沉醉不已。“学以致用,知行合一!不错,深合吾心,当浮一大白”说完一扬右手,几口美酒又灌入腹中。
“文轩公子,您少喝点”几名花坊小娘掩嘴轻笑,围坐男子身边,既有爱慕,也有心疼。爱慕其文采风流,心疼其身体损伤。“文轩公子别喝了,我们姐妹给你唱一曲吧,你昨天写的《雪梅香》”
“《雪梅香》:……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诗词之中,无尽的相思婉转衬托出孤单、痛苦和寂寞。几名小娘唱腔悠悠,逼人心醉,唱完以后,众女竟潸然泪下,无不掩面。
冀州神京,徂徕书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吐出如飞瀑击石,让人肃穆。“‘学以致用,知行合一’颜子卿此子,可谓当世孺子第一人!”说完一抚胸前白须,目视众人,“退下吧!”
三百人端坐堂下,**而坐,听到老者所令,无不长揖到地:“学生告退!”说完依次起身,鱼贯而出,整个大堂竟无半点声响。
“先生,这样说可好?”众人走后,旁边一中年儒生面色凝重,低声询问,“先生名满天下!此语一出,此子无疑置身风口浪尖,与其无益!”
“哦!——”问川先生似无意一般,轻轻摇首,“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缘来缘去,自有天定……”
“什么?以凝斋关门弟子自诩,还要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徐州萧家当代家主萧云德手中信笺悄然滑落,心中懊悔不已。当初二弟与自己一说与颜家结亲,自己耳根太软,鬼迷心窍之下竟被说动,现如今方鸣石的《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已经传遍天下,可以想象陛下何其震怒?
据神京族人传来消息,此事已经成为陛下心中一大心结,彻夜难眠。颜子卿竟大庭广众之下拜方鸣石为师,何其不智?不,是愚蠢。这等样的人,其前途基本已经毁掉,自己还怎么能把爱女嫁于他?想到此处,萧云德不由气怒交加。
“老爷,您别生气!”师爷姓谈,递过一杯茶汤,打开折扇微微一扇,“只是纳采而已,还没有问名、纳吉,而且此事也没有过多宣扬。杭州府,学生走上一趟,保准此事办的妥妥的,叫那颜家放不出半句话来!”此世婚礼,决定权依然掌控在男方手上,即便是口头协议。若颜家不同意取消,咬住不放,也是难过。但颜家亦是千年世家,注重脸面,同样不愿鱼死网破,所以师爷有绝对把握。
“这样,不太好吧!?”萧云德稍稍犹豫,此事这样做了,无疑是把颜家得罪狠了,而且“我二弟那边,不太好看吧?”
“有什么不好看”谈师爷太了解自己主人,萧云德心里明明已经点头同意,就是拿不定主意,“这是家主嫁女,又不是二爷嫁女,学生去云州,顺便通知二爷一声便是!颜家子一看便不是省心的主,万一将来惹出什么乱子,连累主家,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此话师爷说到萧云德心坎里,一咬牙“他颜子卿不顾轻重,事已至此,也怪不得我萧家,你明日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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