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在沙发上坐下,何自谦说:“我看,我还是把木器厂的实际情况对你说了吧,”他朝着后墙窗户一指,“这房子后面的大仓库里,满满的家具已经积压两年多了!”
何自谦看杨依林的神色愣了一下,他稍停,接着说:“咱厂的家具厚厚实实质量好,可成本高,价格压不下去,销路也不行。”
何自谦又抬手朝塑料厂方向指指,有点激动地说,“大厂里各个车间都有奖金,咱们这边不要说奖金了,工人连工资都没有拿全!”
杨依林听着何自谦的这些话,心里带着疑问,可他不了解情况,也不敢随意乱说,他问:“塑料厂不是进了日本机器,正常生产了吗?木器厂的经济再不景气,木器厂、塑料厂也是一个厂,木器厂里工人的工资也不能拿不全啊?”
何自谦无奈地说:“厂里设了工人工作奖罚制度,木器厂完不成规定任务,工人就只有受罚。
“据我所知,今年三月去日本购机器,塑料厂就贷款六百多万!你想想,塑料厂过去又没有底子,现在整个厂里加上退休工人,有五百多人要开支,还要还那么多贷款,厂里想翻过来身,少说恐怕也得三四年之后。
“你来这边我打心里高兴,可这边就是这个情况,我整天为这个厂里发愁,可就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让这个厂快些好起来。今天你来了,我看见你,就直想对你说说这心里憋了很久的话。”
杨依林下意识地向门外看看,想想这个生产萧条经济衰微的小工厂,心里打起了一串问号:
我留在局里也挺好啊,非要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这个产品积压、工人停工没有生气的小工厂里,能营造出通往我理想的阶梯?能吗?他有些茫然。
忽然间,他又想到:我到工厂来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舒适,如果这个厂的境况特别好,我在这里就是再努力,能显出我的成绩?
哎?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冯友民他们肯定不知道我和三叔的关系,他们要是知道一点,也不可能会把我安排到这里。行,他们竟把我的工作安排了个歪打正着!
何自谦看看杨依林,接着说,“你尽快熟悉木器厂的情况,咱们明天召开中层会,讨论下一步工作计划,定到星期五下午召开职工大会,会上公布新计划,你看这样安排时间紧不紧?”
不知怎么的,何自谦一见杨依林,心里好像年轻了许多,骤然间精神抖擞,这一会儿功夫,他就把这一星期的计划定了下来,等杨依林答应一声:“还有四五天的时间熟悉厂里情况,可以了。”他便高高兴兴地出了这个办公室。
下午刚上班,大厂保管封五云骑着自行车,带着杨依林的办公用品来到了木器厂。
她进来厂院,木器厂青年工人邓奥生正好和她走了个碰面,邓奥生感觉封五云一身一脸的大厂傲劲,便打招呼说:“封总管,你这个大忙人一去有钱的大厂,可把这边不景气的小厂忘干净了?”
封五云见厂院有人,赶紧指指自行车前面的车楼,操着高音接话说:“我是来给杨厂长送办公用品的!”
她走到邓奥生身边,才压低声音说,“谁把咱木器厂的兄弟姐妹们忘了?今天有事,等哪天咱们聚到职工食堂一起吃饭,吃完饭好好说说聊聊!”说完就朝着杨依林的办公室去了。
三十来岁的封五云长得不高不低,不胖不瘦,脸蛋儿长得也很好看。她是原木器厂沙发车间的工人,合厂之后分到了油漆车间,今年七月,她托许正方当上了大厂保管员。
封五云在穿着打扮上有些讲究,下午上班时,她在街上碰见了熟人,那熟人说百货大楼的新款羊毛衫不错,说那款羊毛衫要是穿到她封五云身上,就一定会穿出一道风景来。封五云听得高兴,即刻想着:一定得把这件羊毛衫买回来!
封五云在穿着打扮上,一惯想的心头语是:
省吃勒紧腰带,饭菜不讲好赖。
人得打扮漂亮,鲜花不能开败!
封五云几天前才买了一件漂亮的衣服,今天一获得这款羊毛衫信息,脑子一热也顾不得考虑自家的紧张经济了,她心里着急地想着:这上着班呢,可怎么出厂门啊?
她心里一琢磨,忽然想起了杨依林:对呀,新厂长上任必备的办公用品……呵呵,这个办法好极!于是,她带着办公用品,出来塑料厂厂门,蹬上自行车一路快骑来了木器厂。
封五云把笔、墨、稿纸往杨依林的办公桌上一放,只和杨依林客套了两句话,就慌忙向外走。
她推着自行车出来木器厂大门,迅速蹬上自行车,一溜风朝着百货大楼方向去了。
她心急骑车太快,拐弯时一不小心,脚面碰上了同行人的车脚蹬,她赶快下车退下袜子,见碰破一层皮儿,再仔细看看袜子:哦,还好,肉皮儿破了几天就长好了,幸亏袜子没破!她疼得匆匆轻抚几下伤处,又飞快上了自行车……
下午,郑晓文也来了木器厂。厂院里,她见会计宋奕像是往何自谦办公室里去的,就朝宋奕叫了一声:“宋奕,忙着呢?”
女孩宋奕和林静、温洁梅一样,也是郑晓文的好朋友,宋奕赶快应着:“不忙,金菊在会计室呢,你去吧。”
郑晓文正向前走着,杨依林站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外。
郑晓文对杨依林微笑笑:“我找金菊核对一下统计数字,听说你在这边上班了?”
“是啊。我正准备去塑料厂买饭票,还不知道找谁呢,我等你对完数字,就跟你一起过去。”杨依林朝郑晓文笑笑说。
“呀,真不凑巧,我没有骑车,是走路来的,没法跟你一路了。你去吧,到那儿找盖珏瑶,她是管理职工食堂的。”郑晓文说。
杨依林朝身后指指他的办公室:“现在不急着去,我等着你。”他说完不等回话转身进了办公室。
郑晓文向北一直走,进了这排房的第九个门。
刚才,何自谦在办公室里,听到杨依林想买饭票,他就到南隔壁的大办公室里,叫着小青年姜丰,一起进了杨依林的办公室。
何自谦对杨依林说:“杨厂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木器厂办公室人员姜丰,上午他出去办事了,你没有看见他。刚才我听见你说去塑料厂买饭票,你就不用跑趟了,让姜丰去吧。”
姜丰赶快接话:“杨厂长,买多少?我这就去买。”
姜丰和扬依林的年龄一样大,今年也是二十一岁,一米七六的个头,高中毕业,已经拿到了自学大专文凭。他是个长相俊朗、面带灵气、穿着整洁又非常聪明的小青年,今年二月份,他才从塑料厂调过来做了办公室工作。
杨依林看老厂长、小伙子对他这么热心,心里顿感一阵温暖,忙说:“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刚上班哪里都不熟悉,正好趁着买饭票,顺便再熟悉一下厂里环境。”
何自谦点点头说:“好,好,那也行。”
这两人出门时,姜丰又回头说:“杨厂长,以后有事说一声,我去办。”
姜丰给杨依林留下的印象不错。
杨依林心想:自己的工作还没有就绪,不能坐在办公室里干等人,应该接着上午和工人们谈心的事儿,把恒子深叫过来,在这里边说话边等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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