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氓时代--山寨时代中国大批判》
第22节作者:
赫连勃勃大王 我,明亚,还有一个他认识的“艺术家”W,我们家人一样坐在阳光灿烂的公寓式酒店房间用早餐。此次休假,我们三个人包租了一套公寓。看上去样子虽然亲密,我们吃东西却完全是AA制。“艺术家”W,猛啃前天晚上从新疆小摊上买来的一大张又硬又厚的馕饼,用白开水送着吃;我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脆麦片,喝着纸盒的国产牛奶(当时还不知道有三聚氰胺)。本来应该把麦片放在牛奶里面搅和着吃,我对此种吃法很不习惯,总觉得在牛奶中变软的素片糊糊一样象是某种呕吐物,引发我不愉快的联想;明亚最讲究,他会用文火煎两个五分熟的鸡蛋,然后还用小圆碗切去不规则的蛋边,自己亲自挤榨五个脐橙,再混入脱脂奶中当饮品。换了我或“艺术家”W,两个鸡蛋大概一口就能吞下去,一大杯混合饮品也就是一仰脖的事。
明亚用一套据他说是银制的德国刀叉,上面有古怪的日尔曼图形,还有些花体的德文字母,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他还随身带有一个小花瓶大小的奥地利水晶杯,每天用它来喝饮品。总之,他是很讲究的一个人。稍显有些过分的是,吃那么几口早餐,明亚还在脖子上掖一条熨过的格子餐巾,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些装模作样。好在日子一久就习惯了,哪个早晨他不这种装束坐在那里用早膳,直接用手或拿根筷子唏里呼噜吃面条啃油条什么的,会让人觉得很骇异。
“一小块包皮?六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皮肤?” “艺术家”W陷入深深的思索中,那容积小小的脑袋里肯定又掀起一场风暴。“肯定很薄吧,嗯,我想是半透明的,象明亚你那煎鸡蛋的毛边一样……嗬嗬,厚一点更好,也不用六个足球场那么大,拼上几块够我做一件短大衣就成,嗯,一件用自己包皮鞣制的皮大衣,帅呆了!多么前卫的理念!”
明亚看只流浪狗一样瞥了“艺术家”W一眼,用叉子叉住一块煎鸡蛋送进嘴里。“你的老包皮不成,得用新生儿的包皮,处于细胞初始活跃状态的新鲜包皮。”
“原来如此。”我感觉有些恶心,脆香的麦片似乎也让我联想到这是烤制的包皮片什么的。
“可惜,可惜,我脑子里本来都设计出那件包皮短大衣的式样了,西服领子,后面不开叉,斜型口袋……完了,泡汤了。” “艺术家”W有些沮丧地朝自己下身望了一眼,一副没沾便宜就是吃亏的神态。
明亚的样子很像著名的电视艺术家赵老师,但他的脸型有些偏窄,脑门很宽厚,双眼稍稍外凸,典型的知识分子相貌,属于那种聪颖的读书人类型,浑身上下透露着书香气。而“艺术家”W属于那种不好鉴别的品种,五短身材粗脖子,如果不是二碴发型发面长出个小辫自称是搞艺术的广告家,弄几块砖让他扛上,就似极了民工。尚喜仁换个场合穿件西服挺起小油肚子,百分之百又活脱脱一个贪污的小官吏。
明亚最大的爱好,就是常常上网,搜集玉器、古董什么的,间或云山雾罩地和我讨论些哲学问题。“艺术家”W低头沉吟片刻,大概还沉浸在包皮做大衣的遐想之中。忽然之间,他满裤裆上下摸索,又解下裤带,我把椅子后移后避,怀疑他要向我和明亚展示老包皮。
“我昨天从大剧院下面的古玩店买了一块玉,明亚,你是专家,看看,值不值3500块?” “艺术家”W从腰间解下一个用红绳串系的小玉件,乌忽忽,圆滚滚,雕成个猪的样子。
“假的。”明亚头往后仰了仰,根本没有用手去接那块玉。
“假的,难道是把玉放入活羊腿里浸三四年再割出来的‘假传世古’?要不就是杀条狗,不让血出来,再把玉缝进狗肚子里不透气,埋在大街上五六年的伪‘土花血斑’?” 显然,“艺术家”W对专业造假很熟悉,词语汩汩而出,很外行又内行的样子。
“你说的都是清末、民国时古玉伪造法,现在的奸商,谁会费那种气力,花费三四年、甚至五六年造个假玉,然后一百五十这么点小钱就会卖给你,可能吗?”明亚象看泡狗屎一样看着“艺术家”W手上的那块假玉。
“厉害!我还真是用一百多块钱买的,开价三千五!我看着挺古朴,一百二十买了回来,其实他卖给我这个价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是假的。嘿嘿,我考考你的眼力。”
“你这块玉不过是普通的鹅卵石用火烧过,再用化学液体浸泡,最后上一层腊,炝色而成,河南有一些地方专门做这些‘老玉’,就骗你这种人的。现在的奸商们造假,都是大批量煮羊骨头一样一大锅烩。民国时造假,即使最省时省钱的造假,比如说造一个类似你这块假玉的酱紫色,那得用紫檀研成细细的粉末,把玉放进粉末内,用小火慢煨几十天,而且用的料也是真玉,目的是要那块玉石中间里头出些‘窗’,就是玉的本质色,此后,还得把石膏粉糊在上边,别的地方都能煨上色,只有贴石膏的地方保留原质,作出来才象是出土受沁的古玉。当然,最下等的是把玉放进油锅里炸,皮多裂纹,很象牛毛纹、水坑古,乍看上去古香古色,只是不耐久存,浮光去后,就成为干腊一样的东西,所以叫作‘油炸侩’,就那样做,也比你手里的石头强上十倍。”“讲起古玉,明亚津津乐道,面上生光。
“这块玉还是那河南骗子当场从自己腰上解下来的,说他盘了三四年,还说在这以前他八十岁老爹在身上盘了二、三十年,嘿,灯光之下,油光乌透,真像个好东西。”
“两辈人在身上带了几十年的好东西,会一百多块钱就卖给你?”我差点笑出声来。
“河南骗子很会抓人心理,他说,我看你是艺术家,咱们惺惺相惜,前世有缘,说要送给我,我心一软就一百多块买了下来……不怕,我准备用锦缎做个大盒子,里面再套个小盒子,最后把这块玉用软细布包起来装进去,隔几天与一个韩国设计师见面,把这东西当国宝送给他。” “艺术家”W欢天喜地地说。
●假文物爱好者们
“这件紫砂壶绝对是上品。”我的好友华文从他房间那个大棺材一样的明朝柜子抽屉中轻手轻脚地拿出一个锦盒。里三层,外三层,他揭开重重的天鹅绒,终于露出了一个白泥捏制的砂壶。
即使我不太懂古物,一眼看去也能看出这是件稀罕东西。此壶质坚如玉,泽光如膏,整个壶身是一秀乳形状,浑圆秀挺,壶盖微红,有凸处是一腻洁乳尖,又有轻纱半褪,花纹艳丽似锦,妙肖绝伦。壶嘴是一男根形状,有一寸五大小,按行话讲就叫“器伟而不恶”,具体而微,经脉毕现。打开壶盖,里面有“武林梁氏”四个纂形小字,做印状,字体瑰丽。壶底,有八个宋体楷书:“金茎玉露,王乳含春”。
本来我想仿效试壶的内行们,准备拿起壶盖敲敲壶柄听听“金石之声”,但想想这件古物价钱不菲,一下敲落恐怕碰残了什么地方,也就没敢造次,轻轻放回匣子中。
“这是从前清宫秘器,这种烧制工艺肯定早已失传,手工之绝让人匪夷所思。”华文额头放光,双眸闪闪。“估计传世这么多年,都是被物主当做观赏收藏品,说不定乾隆皇帝的哪位妃子拿这壶喝过几次茶,里面基本没有什么茶锈茶垢,象新的一样,可外皮蕴含着的那层幽古之光,又绝非新东西所能有的。”
“多少钱?”不知不觉,我嘴边跑出俗人肯定要问的一句话。
“这是无价宝。”华文表情很严肃,并无卖弄之意。
“总得有个价呵。”
“……我老爸三十年前买到珍藏至今。”
见华文不愿谈这个话题,我也就不再追问。看见他那个大棺材柜子里堆满了真真假假的古董,让人目眩眼迷。古董大柜子,乃真正的檀木造,一股幽香氤氲其间。我用手抠摸了几下柜子里面的木板,洁净无尘,显然华文老兄经常亲自抹拭。
“这是什么稀罕物,样子很普通吗?”我指着一件又直又园像个保温杯形状的光素圆壶,问。
“很普通?说笑话了。这茶壶名叫‘具轮珠’。”华文小心奕奕地把壶捧在手心,仔细向我展示。“这东西实际上在清朝末年是产量很大很普通的壶,既不是名师所作,也不是奇特的款式。根据日本收藏家奥兰田的记载,是日本商人自己炒热的。运回日本后之后,商人们谎称是明崇祯年间的制品,当时在日本就值一、二百两白银的高价。如果以咱们中国的审美观点,这种壶的形制太直太拙,可日本人就欣赏所谓的‘拙而密’、‘朴而雅’,加上这壶由于形制朴拙水流特别畅顺,更是受到日本的好壶之人极大欢迎,风靡一时呀。我这只壶是‘具轮珠’之中较小的‘独茶铫’,略粗略大的叫‘丁稚’。台湾人、福建人还有广东人现在爱用‘光壶’喝功夫茶,炒得这种茶具也越来越值钱。”
由壶说到茶,华文捧出个红木的茶托和一套功夫茶具,要请我品尝一下福建武夷山的岩茶。“岩茶是乌龙茶的一种,茶树根部生长于岩石风化后形成的土壤里,所以叫岩茶。对,你肯定想到想到‘大红袍’,不瞒你说,我也没喝过,正宗的大红袍只有三棵树,一般人根本尝不到。我这茶也不赖,正宗顶级岩茶,5000多元一斤,比大红袍的味道稍淡一些,对于不太习惯浓香的人来说,这茶反而更显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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