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忙抱拳行礼,目送何冲和郑九四离开了营帐。
二人离开后,几个少年这才敢开口讲话,一个瘦高的少年开口问道:“你们的爹也都是被金人砍死的么?”
另外两个少年纷纷点头,见秦媛和江桐都不说话,那瘦高少年又问道:“你们呢?”
秦媛没有回话,而是转过身将这营帐仔细打量了一番。卫所中的营房数量有限,所以随着定国公一同北上的大军只得在义洲外城的空地中扎营。每伍一个营帐,帐中没有床,只是在帐中铺了干草,再铺上棉褥,便是士兵们的休息之处了。
秦媛看了一眼帐中的布局,便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江桐见她选好了位置,便跟着坐在了她旁边的棉褥上。
“我叫常五,我爹原来是周总旗下一小旗,几位兄弟怎么称呼啊。”那个瘦高个的少年见秦媛和江桐已经坐好,也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俺叫朱有福,俺爹就是一普通军户。”圆脸细眼的少年回道。
“我叫李大,我爹也是一普通军户。”说话的少年皮肤微黑,身量颇高,他说完之后就转向了角落里的秦、江二人。
“我叫秦渊。”秦媛干脆利落的说完,便倒头躺在了褥子上。
“我叫江桐。”江桐笑着回道:“我们俩是一个屯子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爱说话,几位弟兄不要介意。”
几个少年忙摆手说不会,营帐里就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中。
秦媛从屯子到军营之中一直未歇,身子早已经乏了,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媛听到帐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营帐中已经没有人,外面却传来士兵们大声笑闹的声音。
秦媛坐起身来,就看见帐帘一动,江桐走了进来。他怀里不知搂着什么,笑眯眯的凑到秦媛身边,说道:“媛妹子,你醒了,你睡的太久已经过了派饭的时间,我偷偷给你藏了个窝头,你趁热吃了吧。”
秦媛却并不接那窝头,只盯着江桐不语,江桐见她不动,便将窝头塞到秦媛手里,起身向外走去,留下一句:“秦兄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不过是念在同乡的份上才对你照顾一二。”
秦媛握着那窝头,一时更是思绪混乱,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江桐为何无故对她如此照顾,若是过去秦媛与他有交情,那他岂会看不出自己现在的不同,若是没有,那又如何解释他此前的种种示好的行为。
秦媛狠狠的啃了一口窝头,决定不再多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清谋害父亲的凶手,这些小事,还是先放下不提。
秦媛三两口将手中的窝头啃完,便站起身向营帐外走去。
她睡的时间其实并不久,此时不过酉中,而帐外已经燃起了点点火堆,兵将们正三三两两的围着火堆大声说笑着。许是因为与金人的大战告捷,军营中的氛围相当轻松,不时有粗犷的汉子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秦媛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她想起了在兀良镇中丧命的那些将士,他们也曾如此肆意猖狂过,而如今,他们却深埋在了邻国那漫漫黄沙之下,故土难还。
“你这小子,杵在这里做甚。”身后传来郑九四洪亮的声音,“那几个和你一起的新兵蛋子都在那边。”秦媛回首,见郑九四抬手指着不远处。她拱手向郑九四道谢,郑九四却面带不耐的摆了摆手,“快走快走,俺最受不了你们这些规矩多的人,”说罢又仔细看了她两眼,嘟囔道:“你这小子,长得忒嫩,跟个娘们儿似的,哪里是个当兵的样儿。”
秦媛一噎,虽说在女子中她长相英气,但是到了这军营之中,她这长相的确太过阴柔了。她呵呵干笑了两声,哑着嗓子说道:“什长可休要以貌取人,我在家也是正经的壮劳力,这是不是个当兵的样儿,咱得上了战场才能知道,您说是不。”
那郑九四听了秦媛的话,不但不气,反而哈哈的笑了起来,伸出手来,重重的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说道:“小子所言有理,是我老郑说话不中听了,今晚你们五个就要轮值守夜了,你快快过去吧。”
秦媛只觉得肩膀一麻,便有火辣辣的痛感涌了上来。这秦媛毕竟是女子之身,观其手脚细嫩,恐怕她过去在秦家也不曾做过什么重活,这样一副小身板又怎么禁得住郑九四那等糙汉子的重拍。
秦媛不再多言,抬步向着同伍的几人走去。江桐几人同几个老兵坐在一起,正说起击退金人,营救兀良的事儿。秦媛还未坐定就听一个年岁颇长的老兵感慨道:“要说那忠勇伯也是我大陈的常胜将军了,谁成想晚节不保,命丧在此。你们可知道,那忠勇伯和咱们大将军是什么关系?”
几个新兵皆是摇头说不知,那老兵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娃娃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想当年,圣上初登大宝,因着定国公府是前太子爷的外家,老国公爷此前又拥护前太子,对圣上多有不敬,圣上颇为恼怒,几次想要治罪于定国公府,还是当时有从龙之功的老忠勇伯爷一力保荐,才使得国公府平安。老公爷去了之后,现在的国公爷承爵,记住了老伯爷的恩情,对老伯爷十分的敬重,并且听了老伯爷的劝说,一直在府中安分守己,不过问朝堂之事,再加上国公爷娶了永宁侯府林家的嫡次女,和圣上成了连襟,圣上这在才算对卫家彻底放下了戒心。”
“国公爷一直想和忠勇伯爷亲上加亲,成为儿女亲家。只可惜,国公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而忠勇伯家的嫡小姐又太过年幼,两家本想就此作罢,哪成想,咱们小将军卫二公子却是对那苏家小姐上了心。”
“我们军中人也没见过苏家那大小姐,不过听辽东军的老兵说,那苏家小姐是个文武双全的,耍的一手好鞭子。本是两家长辈乐见其成的事情,却又被圣上给乱点了鸳鸯谱。”
“这个我知道。”一旁听的聚精会神的常五接口说道:“我来这之前听卫所里的兵说,世子爷来到卫所里,曾经发了好大的脾气,有好事的兵偷听了只言片语,说是圣上将苏家的嫡小姐许配给了太子。”
“就是这话。”那老兵叹了口气,“那日我们随着卫将军进了兀良,一进城门,就看见那苏小姐血葫芦一般的立在金兵之中,手中的鞭子也是浸透了血。说实话,我一糙汉子,在死人堆里滚了这么多年,看到苏家小姐那模样,也忍不住寒毛直竖。本就是个娇小的女子,身上却遍布刀痕,皮肉外翻,肩背上还插着两只箭矢。我们靠近的时候,那苏家小姐的眼神都散了,手却还在挥着鞭子,将军冲过去把人搂在怀里,才发现,人早就没了意识。”
“可惜这么个佳人,就将命丢在了那胡人手里。”那老兵长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将军营帐,说道:“卫将军到今天已经几日未出营帐了,几个亲卫都劝他,早些让苏家小姐入土为安,他却是不听。唉,如今已过去十来日了,即使有冰日日镇着,也是......”
一直坐在身边不曾出声的秦媛此刻才抬起头来,随着那老兵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那座孤零零的营帐。许久她才回过头来,看向那老兵问道:“前辈如何能知道这许多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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