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兵收回眼神,望向秦媛,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内情,忠勇伯与国公爷的旧恩京城人都知晓,只因我外甥曾是定国公府卫二公子的贴身小厮,所以才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
“如今卫将军又日日在帐中守着苏小姐的尸身,军中的人怕是想不知道,也是难了。”另一名老兵抬手拨了拨火堆,语气中带着不赞同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又岂能耽于情爱。这卫小将军,也太过儿女情长了些。”
“的确。”秦媛点头,“丈夫应志在四方。”
几人又感慨了一番,便到了宵禁时分,秦媛几人安排了值守的时间,便进了营帐。
军中宵禁时刻与城中相同,皆是戌时五刻宵禁,寅时五刻宵禁解。每伍一夜有两人轮番值守,每人两个时辰。这一夜,就安排了秦媛与江桐值守。
秦媛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她默默走出营帐,立在帐外的值守处。不多时,江桐也掀帐走了出来,他望了一眼四周,见各个营帐的值守人员渐次到位了,便拉了拉秦媛的衣摆说:“秦兄,上夜这两个时辰应是不会生什么事,不过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秦媛冷冷的嗯了一声,江桐却仍不死心的继续说道:“秦兄,此次相见以来,你也太过冷漠了,咱俩好歹是一个屯子出来的,自是要多多照应才是。”
“不必。”秦媛的语气依旧冰冷,她将头转向卫雍的营帐。卫雍的营帐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声音,帐外有人笔直的站立着,秦媛仔细辨认,许久才看出,那是卫雍的亲卫,逐海。
站在后面的江桐见秦媛调转过头,不再搭理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俯身进了营帐。
宵禁后的军营十分的安静,偶尔有巡视的士兵走过,秦媛稍稍调整了一下已经站的有些僵硬的身体,望向已经燃尽的火堆。冬日的夜里没有虫鸣,所以平日里那些细微的声音会变得格外明显,秦媛望向漆黑的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自己似是听到了另一人的呼吸声。
那声音极轻,细听之下,又似是风声,秦媛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帐中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那微不可见的呼吸声盖了个完全。秦媛颇有些恼怒的望向正抓着头发,打着呵欠晃出营帐的江桐。
江桐对此一无所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好了,没什么事,你去睡吧。”
秦媛正欲回帐休息,忽听一阵风声自头顶而过,向着卫雍营帐的方向而去,她回过头,还未及呼喊出声,就听见逐海一声怒喝:“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
这一声,在这漆黑的夜里如雷般炸响,惊醒了附近营帐的兵士,众人纷纷掀帐而出,涌向声音的来源。
秦媛也没有半分的犹豫,她立刻奔向卫雍的营帐。营帐外,逐海与一蒙面人打作一团,两人武艺似是相当,一时难解难分。秦媛下意识的将手探向腰后,摸了个空才猛然想起,自己已没有了武器。
她环视四周,想寻一件趁手的兵器上前相助,奈何帐外除了一堆已燃尽的篝火竟是连根木棍都没有。
就在此时,江桐已经几步跃了过去,提拳便向那蒙面人的后脑袭去。蒙面人似是感觉到了江桐的拳风,用长刀抵住逐海的剑,侧头躲了过去。
秦媛此时也回过神来,加入战局,身型一矮便要去攻那人的下盘。那人似是知道自己不敌几人,又听得更多脚步声冲向此处,便挡开逐海的剑,抬腿躲过秦媛攻势的同时,踢向还未来的及收拳的江桐,将刀挥向秦媛。
几人均是向后一躲,那人便寻了个空隙,飞身而逃,逐海提步便追,但是显然那人轻功极好,几步便彻底没了身影。
逐海见追击无望,便调转过头跃了回来,向着那始终沉默着的营帐抱拳禀道:“公子,属下无能,让那贼人逃了。”
那帐中久久无言,久到秦媛以为那帐中本就是无人的。逐海却不起身,仍旧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半晌,那帐中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秦媛便见那帐帘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行了出来。
这是秦媛北上之后第一次正式见到卫雍,她望着那缓步跨出营帐的男人,心中一阵酸楚。
许是多日未曾梳洗的缘故,卫雍形容有些落拓,乌黑的青丝随便的被一只木簪固定在脑后,眼窝深陷,眼下一片青影。他此时身着一件玄色长袍,肩上披着件灰鼠皮的大氅,淡淡的扫了逐海一眼,问道:“你可能看出那刺客的武功路子?”
逐海略略思索了几息,回道:“那刺客轻功极好,拳脚功夫也与属下相当,不过此人似是得了不能得手就立即撤走的命令,所以并不恋战,见自己力不济,便逃了。”他略顿一顿,再次说道:“此人武功路数极其古怪,不属江湖中那些知名的派系,属下无能,并无收获。”
卫雍也不再多问,转向秦媛二人,冷冷道:“你二人可是值夜的兵丁?”
“是。”江桐听到卫雍的问话忙抱拳回道:“我二人正准备交接,听到将军营帐这边有刺客,便极速赶了过来。”
秦媛却只是直直的望着卫雍,直到江桐话说完,才回过神,收回目光,抱拳低下了头。
卫雍自是发觉了面前这名兵士的目光,他听了江桐的回话,并不答,只是冷冷的注视着秦媛低垂的头,许久,才缓缓的摆摆手,说道:“辛苦你二人了,回吧。”然后转向另一边的逐海吩咐道:“传令下去,军营之中加强守备,不可懈怠。”
“是。”逐海躬身欲走,又听卫雍唤道:“你先去将卫风叫来见我。”
“是。”逐海再次躬身,抬起头,用眼神示意秦媛,江桐二人和他一起离开。
三人走出几步远,逐海才向着另两人一抱拳,笑道:“在下逐海,乃将军亲卫,刚才多谢二位兄弟了。”
江桐闻言立刻停步还礼道:“逐亲卫客气了,这本就是我等的份内之事。”
秦媛仍旧不语,只是随意的向逐海拱了拱手。逐海并未在意,只向二人笑道:“在下还有军令在身,先行一步了。”
“亲卫自便。”江桐直起身来,目送逐海渐渐远去,才转头看向秦媛,见她依旧神情恍惚,遂问道:“秦兄,你可还好?”
秦媛猛的回神,望了江桐一眼,抿唇点头。江桐见她神态似是有异,略略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可是身体不适?可是那贼人伤到了你?”
秦媛见他凑了过来,向后退了两步,道:“无事,江兄多虑了。”
江桐见秦媛的反应,便摇头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娘是唬我的,这几日看来,你竟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情。”
秦媛一惊,这江桐果然与过去的秦媛有旧,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前几日撞了头,确是不记得前事了,还望江兄海涵。”
“秦媛,你我曾有婚约,你可记得?”江桐似笑非笑的盯着秦媛,声音极低,却让秦媛面色一寒,低喝道:“你休要胡言,我从未有过任何婚约。”
江桐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叹道:“真好啊,你说忘了就忘了,性情大变,对我亦是多有防备。秦媛,你可知我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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