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儿莫非有了身孕?对了,最近她提起过好几回了,说是嘴馋得要命,想吃山里的酸杏儿。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事儿就不敢再拖延下去了。再说这等事要是传出去,的确有点惊世骇俗,弄不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呀!”
“刚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允儿怯怯地问。
他觉得她瘦弱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别怕,有我呢。”
一路上,江涛小心搀扶着允儿,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在心里不断地琢磨着这事该怎么办。
大娘很快也有了预感,加之前段时间拴弟娘的话也钻到了她老人家的耳朵里。她便动了一番心思,拐弯抹角地和女儿说掏心窝子的话。
“允儿,你都十三四的女娃咧,还没说哈个婆家,娘一天到晚都愁死咧!”
“娘亲,瞧你说的,好像女儿是个没人要的。”
“哎,我问你,上回你和你刚大哥去县里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不就见了见县太爷嘛!”
“娘问的不是这个,呃——,你们不是第二天才回来的吗?”
“对啊,娘,要说啥你就说,今儿个咋吞吞吐吐的哩!”
“你个黄花大闺女,按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经,还扮了个公子哥儿跟着个大后生逛城里,天黑了不回家!”
“娘亲,孩儿不就和刚大哥去了趟城里,咋的咧?”
“咋的咧?你没听到拴弟她娘的话么?”
“娘,你就甭提她!我和刚大哥在一块,碍着她家啥事?爱管闲事不要脸!”
“允儿你咋说话哩,是不碍人家的事儿,可咱老郑家的人也得顾顾颜面!”
“这么说是女儿臊了你们的颜面!”
说着,允儿嗷嗷大哭。她抽噎着,不由地又作呕了。
大娘毕竟是过来人,心里明得像铜镜。她搂着女儿,一边抚慰,一边开导。
“木已成舟咧,允儿乖,听话,不敢再由着性子闹啊!”
大娘瞅了个机会把这事儿告诉了郑老伯,老头气得半死。老两口像热锅里的蚂蚁,这会儿正合计着该咋办。只见江涛进来了。
“老伯,大娘,是我江涛对不起二老!”说着他扑通跪倒在地。
“说,你把——你把允儿咋了?”
江涛还从未见过郑老伯这么震怒,沙哑着嗓子话都说不出来。
“没——没咋,我睡着了,是她——她——,唉,都怨我!”
“老头子,还问这干啥哩,不都一清二楚的吗?允儿这娃打早就成天黏着个刚涛,脸皮厚腾!”
大娘阻止了老伯的追问。
“老伯,大娘,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亏了允儿的!只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娶了允儿吧!”江涛跪在地上乞求着,声泪俱下。
大娘使劲往起拽着他,道:
“快起来,这些个你就不用说咧,大娘我心里亮堂着哩!刚涛,你是个攒劲后生,我们打心里欢喜。可这事儿闹得糊涂,不成体统呐!”
“我看这事儿怨咱允儿,自打张有年抢人之后,就由着她的性子咧!我早就说过嘛,这女娃子不该念书!”老伯唉声叹气。
“老伯,大娘,这事儿不能怨允儿,都是我错了!”
“娃能承认错了,老郑,埋怨那么多有个啥用!生米做成了熟饭,咱允儿已经是刚涛的人了,走走过场把
他俩的事儿赶紧办妥,别让人路头路尾嚼舌根子就是咧!”
“你话说得倒轻巧哩!古人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大的事,咱不能悖了礼数!”
“老伯,大娘,你们放心,我赶紧准备。”
其实,老两口心里亮堂得很,自打在张有年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以后,这女娃就铁了心,跟江涛是迟早的事。可谁曾料到一拖再拖,生米竟做成了熟饭!
至于江涛,十八九的大后生,人长得攒劲,本事又好,人见人爱,还有什么可嫌弃的呢?唯有一点让郑老伯心中没底的是江涛谜一般的身世。
老两口把允儿叫到跟前,再三叮嘱,要她守口如瓶,这样羞人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说漏了嘴或者让别人瞧出来,尤其是拴弟。
大娘唠唠叨叨,说了许多生活上要注意的细节,允儿一一应诺着。不管怎样,允儿心里十分欣慰,刚才江涛同爷娘说的话,她在茅屋外边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有认错刚大哥。
虽说是江涛娶媳妇,实际上是郑家要“娶”进个上门女婿。毕竟江涛是个外乡人,还得在郑家过日子。
晚上,郑老伯把这事一五一十给老大、老二说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见,这位刚公子做兄弟也好,妹夫也罢,他们都乐意。因为在他们心里,他早就是郑家的一口人了。
一家人老早合计着怎么磨面舂米、蒸饼熬粥、杀猪宰羊、宴请姑舅邻里,把事情置办得红红火火。
夜深了,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还要圆。清辉澄澈如水,从小窗眼里泻进来,斑驳的树影在炕头的一方光亮里摇曳。
江涛在炕上眼睛睁得明宿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担心自己无户籍田籍,连籍贯都一无所知。为了允儿,他和里正张有年结下了梁子。
他会不会在这事儿上刁难使绊子呢?
几匹剽悍的骏马一阵风似的掠过河滩,县令派最可靠的捕快班人马取精盐来了。
江涛照例要随他们去县衙领钱两。
允儿不便去,悄悄告诉江涛回来时捎上一匹大红缎子。她特意叮嘱要选绣鸳鸯图案的,让他顺便看看订做的石榴裙做好了没有。
江涛也再三叮嘱允儿,盐坊的事只管吩咐别人去做便是,自己务必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允儿会心地点头答应,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便跨出了盐坊的门槛。
“刚公子来得正好,来,内室说话。”
穿过三堂,过一段曲曲折折的走廊,便到了“西华厅”。这里浓荫蔽日,鸟声啁啾,环境十分幽静。
江涛好奇地上下左右打量,这西华厅内摆放甚是讲究,表面并不华丽的木制家具,样样显得古朴淳厚,散发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悠悠木香。
“刚公子不必拘束,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本官给南山岔的十头官牛可否分妥?”
“分妥了,大人。小民替乡亲们谢过大人!”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本官今日约你至此,是有些要紧事和你说说!”
县令一摆手,习惯性地捋捋小胡子,然后向右侧拱拱手,踱着方步道:
“当今圣上英明,朝廷大力鼓励发展农牧、军民屯田。今日,工部、兵部会同陇右节度府下发文书,勒令兰州州县两级,务必紧密配合尚书省工部屯田员外郎及临洮军,近期欲在黄河南岸金城西郊开垦屯田千亩。临洮军临时委派金城守捉孔武负责垦田事务。不知刚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大人,依小民之愚见,这是好事。”
“好在哪里呢?”
“屯田之利,人尽皆知;屯田之弊,人亦皆知。可这屯田在我金城县家门口,至少又有一利:一是每年会有数百人的屯丁来来往往,从四面八方来到金城,有人就有利;二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屯田在家门口,大粪都能变成钱;三是利在千秋,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这田,始终在金城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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