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的番号》
第39节

作者: 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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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忠诚,什么叫忠诚?不要空喊对党忠诚,对集体忠诚之类的口号,忠诚需要落实到具体的人,那才是可操作的忠诚,否则你连忠诚于谁都不知道?凭什么乱喊忠诚?”

  于排长的话不多,可每次说话总是让高远迷迷糊糊,说的很直白,一点就透,一听就懂,好像不是从排长高深莫测的嘴里说出来的,可听了又是那么的难以捉摸。
  “再说服从。服从纪律,服从集体安排,这些都有些虚,还是没有可操作性,必须要服从具体的人,告诉你一句话,也是部队多年的规矩‘战士就听班长的’……”
  于继成居然打开了话匣子,像个突然学会了说话的哑巴,恨不得把这辈子憋在肚里的话一口气全说出来。
  不用说高远这种略见过些世面的人,就是啥也不懂的人也能听懂。“战士就听班长的”多么精炼的总结,光说树立服从意识,服从谁啊?当然是一级服从一级。还有于排长所说的“落实到具体人”,说白了就是一对一的忠诚,服从一个具体的人,这个人就应该是直级上级——班长。
  高远脑海里立刻闪出那个口若悬河的张广富班长形象,他可真跟变色龙一样,大萝卜脸不红不白,今天说好明天就说坏。难道以后就服从这个变色龙的?

  脑海中过了一阵电影,一番推理后,高远得出结论,战士就听班长的,班长就听排长的。如此,抽象的服从,才有可操作性。由此,班长的变色龙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什么事也得服从排长,因服从排长才变色。
  妈的,经验主义害死人。高远又想起老兵们总结出的另一条经验,“让领导知道你的事越多越好”,其实并不都是好。眼下这滔滔不绝的于排长,显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没等把想法说出来,人家早已先发制人,还一反常规,像憋了三天没去厕所,突然找到了喷发的最佳时机,一顿披头盖脸点射似的倾泄,让高远招架不及。说批评不是批评,说不是批评,比批评还让人难以接受,如开闸的洪水,势如破竹。高远这边倾刻间大汗淋漓,像被抽了大筋,鼻涕一般四肢瘫软,跟欠人家钱没还似的直觉得对不住人,对不住排长。哦,原来自己的想法竟是这么自私。

  “排长:我错了,我决心煞下心来好好干,忠诚、服从,再不提任何想法。”
  事后连高远自己都觉得纳闷,也没提啥想法啊?怎么弄得跟认罪伏法似的?分明一句话未说嘛。
  戴上了领花、帽徽和军衔,尽管只是个小列兵,可比光秃秃的一杠没有强。新兵们再次焕发出巨大的热情,纷纷拍照留念。三班的卢海涛据说在家搞过摄影,会摆姿势,结果新兵们的相片,几乎全部复制卢海涛,两腿跨立,手握钢枪,目视远方,差不多同一造型,只等相片洗出来,再夹在信里给家寄去。
  高远没有摆那些造型,更没有目视远方,他看着脚下这块土地就够了,只有这片土地最扎实。还是先扎扎实实的干上两年再说吧,看的再远也没啥大用,这又不是下棋,没准还会惹得排长大人满嘴喷唾沫星子。别看那些什么学开汽车的,学装甲驾驶的,去教导队的,一个个牛逼哄哄,一溜烟跟胜利大逃亡似的离开山沟,说不定迎接他们的是另一个山沟,说不定哪块云彩有雨。

  新兵们的酸葡萄心理很快就被验证不酸,排里确定的学装甲车驾驶的七个哥们,说是要求文化程度高,开那铁家伙个子也不能高,否则容易撞了脑袋。可谁都看得出来,那几位爷都是越野拖在最后,单双杠上的“吊死鬼”,再不就是喂多少子丨弹丨也不着靶,统统奉献给地球的“零弹”先生,文化程度也没看出哪块高来,顶大天是个初中,并没有体现什么智力和技术优势,最雷人的一哥们,居然将2m2念成“大二摸小二”。看来这装甲驾驶员选派,并不是择优,更像淘汰。

  去教导队的略好一些,也仅仅是比开装甲车的略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非这几个小子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练成绝世武功,否则六连即便没人了,也轮不上他们当班长。
  留在排里的新兵们不再是嫉妒,更像看笑话,一个个兴高采烈,跟过年似的,差点没放鞭炮欢送几个被“发配”的弟兄上路。全排恐怕只有高远一个人,没说什么安慰式的冷嘲热讽。主要原因在于,一是他岁数大,应该稳重成熟,提高档次,摆正姿态。另外一点就是他产生了疑问。还是从赶大车的经历中得到启发,再好的骡马套在车上,如果赶车人技术含量太低,很难驾驭一辆大车,肯定会赶乱套,不翻车那是点子好幸运。而对装甲步兵来说要求就更高了,驾驶员技术不熟练,水平不行,那乘车弟兄的单兵战斗技能再高也是白费,弄不好都得被翻沟里去。

  高远朴素的疑问之后,又朴素的延伸到于排长身上。难道这些简单的道理,连精明的排长都不懂?反正赶大车的人都懂。如果自己能当上排长,肯定会选自己这样“高学历”的,身体协调性好,有一定驾车经验的人,去学开装甲车。

第十六章 重点栽培

  三个月新兵生活,高远的进步有目共睹。别人的进步也很巨大,他的眼睛也在共睹别人。当然,高远最大的进步,是放开了眼界。他最初的目标仅仅定为提干当排长,穿上闪亮的皮鞋,现在竟然看的很远,敢瞄准连长了。还能思考琢磨一些较为复杂的问题,敢于不出声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提出疑问。
  和排长谈话不久的一个下午,正在训练场上的高远,突然接到急匆匆赶来的于排长通知,马上去菜班报到,帮助两位老兵养猪种菜。
  “班长,我回宿舍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打背包……”
  高远尽管一头雾水,可他已经明白部队的基本规矩,并迅速表示出极强的服从意识。
  “打什么背包?人先过去,晚上熄灯前再回来取行李。”
  未等班长开口,于排长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越级安排。语速急促,还是点射的节奏,看那意思好像高远要是晚去一会儿,连队菜地的苗就得渴死,猪圈的几口大肥猪当场就得减分量。
  至此,高远又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服从是一级一级往上逐级服从,而命令却不需那么麻烦,往往是隔几层越级下达。

  室外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菜班却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不管外面什么季节,菜班从来都当春天过,两个人就把春天老老实实的扣在大棚里。
  高远一进大棚,顿感春风扑面,里面该红的红,该绿的绿,一派生机。菜班两个老兵忙忙乎乎,尽管连累再捂的浑身是汗,可春风满面,像摊了天大的喜事。很熟悉的火热的劳动场面,让高远看了倍感亲切。家乡农忙就是这样,只不过家乡的气候热,用不着扣大棚。他暂时忘记了被“发配”的烦恼,赶紧连外衣带棉袄一同脱下,挽起袖子就往地里钻。

  “高远,你怎么来了?”
  从两个老兵春风化青霜的表情中高远得知,自己并不受欢迎,很有可能没有通知菜班,是于排长临时决定的。但有一点让高远感到欣慰,自己在新兵期间表现还算出类拔萃,人气应该不错,否则深居简出忙于耕做的菜班人员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哦,班长,是排长让我来的,他说先干着,晚上再把行李搬过来。”
  “哦?新兵刚下连就来菜班?”
  两个老兵的脸不只是青霜,现在已青筋毕露,应该是铁青了。看来他们对这种人事安排很不满,甚至是愤怒。

  高远光顾着抹脸上的汗,并没观察到老兵的愤怒,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愤怒,只知道两个人对自己并不待见,还有些不满,至于那不满是针对于排长的决定,还是针对于排长本人,或是针对自己,就无从知晓了。
  “六连果真名不虚传,连种菜的都牛的不行。”高远心里一边暗骂,一边想着破解办法。略微琢磨一下,计上心来。用不着什么特别的,老办法往往最有效。先上烟,套关系,摸摸虚实再说。
  果不其然,两个老兵尽管牛气冲天,可均属吃软不吃硬之人,受不了好话、好烟的软打击,没到十分钟就在高远蹩脚的奉承中放下了架子,像遇上知心人一般开始滔滔不绝的倾述。也是没办法,孤独寂寞的种菜、喂猪、放羊生活,让他们彼此之间早就产生了视觉和语言疲劳,再不推出个新人一诉衷肠,差不多能把两人憋疯。
  接下来的事根本不用高远提问,他想知道也好,不想知道也罢,反正连队那些故事全部灌进耳朵,连消化的机会都没有。此时种菜的两个“老蔫”似乎变成了故事大王,白话得绘声绘色,丝毫不比任何一位评书大师逊色。
  没几句话,高远就听出两个老兵对侍弄茄子、辣椒、土豆等作物非常在行,对养猪放羊也有深厚的研究,发自内心的热爱此项工作,更觉得这是一件比学汽车、学装甲车、去教导队还幸福百倍的事情。
  “高远,你小子快了,说明俺没看走眼,真是块料,打我第一次看到你们新兵队列训练,就知道这茬兵里就你像那么回事,是个好苗,其他的都属歪瓜劣枣。”叫张勇强的老兵实在憋不住,开始往出掏心里话了。
  “啊?快了?”高远听明白张勇强是在赞美他,马上也跟着憋不住,还想继续听下去,所以张大了嘴,故意做出天真的样子。
  “你以为这菜班是随便来的?在家种过地就能来?是个人就能来?谁说来就来?”
  这回说话的是另一个叫王占军的老兵,说话时手里虽然没停下活,可脖子一扬,一脸的豪迈。看那架式不像在种地,更像在种金子。
  “高远,知道我们菜班有多长的历史吗?出过哪些人才吗?”张勇强不等高远再装出什么天真,把话茬儿接过来,开始细说菜班班史。
  “告诉你小子,远的不说,现任连长、指导员当战士的时候都在菜班干过,包括你们‘于排’,二排的‘牛排’……咱们菜班那才叫藏龙卧虎,一般人连想都不要想,削尖了脑袋也进不了菜班。”

  高远真的有些迷糊,用不着装天真了,他能听懂的只是于排长可以简称为“于排”,牛排长可以简称为“牛排”,其他的还真就不懂,于是趁两人喝水抹嘴巴子的功夫,插嘴问道:“为什么连里人都想来菜班呢?”
  “不懂了是吧?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干部怕集中,战士怕分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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