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同志们又争先恐后“打的”到局长面前，敬丁局长酒。丁局长每次都不顾同志们的强烈反对，站起来和敬酒者干了。几圈下来，气氛就热烈了起来，就像被五粮液的浓香煮沸了，浓得化不开。我虽然也极力想敬丁局长酒，无奈身体像被冻僵了，只有间或的颤抖还证明我的存在。不过，丁局长和同志们并没有太在意，都象征性地和我喝了一杯。奇怪的是因为被大家忽视，成了边缘人物，逃离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再加上酒精的刺激，我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了。我决心寻找突破口，展开自救。一顺百顺，一通百通，镇定下来后，突破口很快就被我找到了。

　　我进一步稳定了情绪，理清了思路，然后端起满满一杯酒，走向丁局长。丁局长对我的行为有点吃惊，说：小孔，不能喝，就不要勉强。
　　我说：再不能喝，也要敬丁局长。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请示丁局长。
　　丁局长说：不要总是这样严肃紧张，下班时间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有什么事尽管说，不要张口闭口就请示。
　　我说：丁局长，其实您虽然是我的领导，但我一直没有把您当领导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吴处长说：小孔，你喝醉了，少说两句。
　　丁局长摆摆手，制止了吴阳对我的批评，说：听小孔说。我就想听听小孔的心里话，也真诚地希望同志们对我工作上的不足提出批评。
　　我说：丁局长，在我心目中您是我最敬重的老师。
　　丁局长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说：是吗？
　　因为《学术路上的一盏明灯》在我的心里已经滚瓜烂熟，我只是稍加变动，将书面语转换成口语，一口气回忆了难忘的一堂课，合理地延伸了这堂课对我学术研究的影响。在此基础上，我又列举了丁局长发表在各大报刊上的学术文章，这些文章的学术架构和思想高度对当代学术的深刻影响。

　　丁局长哈哈大笑，说：小孔，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与你们交流了大文化生态平衡论的问题。你在课上还将了我一军，问我大文化生态平衡论是否可以包治百病，彻底治愈当代文化的病根。世间哪有这样的文化理论，马克思主义也要与中国实践相结合才能充满活力。不过，你言过其实了。一堂课哪有那么大的作用。你能有今天的学术成就，主要靠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添了一把火而已。

　　我说：丁局长、丁老师，在今天的会议上我一直在反思，如果我的创作能够以您的大文化生态平衡论为指导，恐怕也就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思想问题。我辜负了您的教导，请您批评指正。
　　丁局长说：年轻人思想活跃是好事，但一定要注意舆论导向问题。另外，还要处理好个人爱好与工作的关系。
　　我说：我一定吸取教训，痛改前非。我要彻底与文学划清界限，全身心投入工作。
　　丁局长说：那倒不必，在搞好工作的前提下，搞一点文学创作可以陶冶情操，丰富精神生活嘛。文学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有这个基础，干嘛放弃呢。依我看啊，只要正确处理好两者的关系，文学不但不会影响工作，还会促进工作，实现两手抓，两促进的多赢局面。
　　我说：丁局长、丁老师说的是，我一定遵照您的教诲，努力两手抓，两促进。
　　丁局长说：这就对了。你要发挥文学上的特长，在全系统的文化建设上多做一些工作。
　　我端起酒杯，恭敬地敬酒。
　　丁局长说：这回，我要坐了，以老师的身份坐着，我心安理得。
　　丁局长说完，非常愉快地喝了敬师酒。
　　喝完，丁局长的手机响了。丁局长一看来电，一直挺拔的腰板微微躬了，连说了几个好字，就挂了电话，说：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继续喝，要尽兴，好好放松放松。

　　大家都在兴头上，尤其是我与丁局长师生相识的场面感染了大家，纷纷要敬丁局长的酒，以示庆贺和敬佩之意。没想到一个电话无情地斩断了丁局长与大家之间的缕缕情丝，着实有点遗憾。但丁局长要走，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敢拦，只好踊跃地站起来送丁局长，丁局长斩钉截铁地谢绝了大家的好意，还吩咐他的司机留下来陪众人喝几杯。众人只好无限惆怅地目送丁局长走出包厢，消失在走廊尽头。尤其是小杨最为动情，丁局长已经无影无踪了，他还张着嘴，流着五味俱全的哈喇子。


17.难忘的一堂课

　　第二天，钱学文正式在晚报副刊上为我点燃了《一盏明灯》。不过，钱学文自作主张地改了标题，新标题竟然与我儿子的满分作文标题一字不差：《难忘的一堂课》。这一期的副刊从内容到形式显然是经过精心安排策划的。整版只刊登了3篇文章，都是记人记事的回忆性文章，总题目叫《旧事重提》，并加了编者按。
　　按语曰：在人生旅途中，总有一些人让人难忘，总有一些事令人感动。也许这些人很平凡，这些事并不起眼，可他（它）们却很美丽，就像润物的细雨落在你我的心田，就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在我们的灵魂深处熠熠生辉。很多年后，我们可能已经忘却成长路上的粗枝大叶壮怀激烈，却无法忘怀那些平凡的人物、平淡的细节。正是这些人物与细节丰富了我们的人生，烛照了我们的灵魂，升华了我们的生命。本期我们刊载的3篇文章虽然都是“旧事重提”，比起新生代散文可能有点老旧，但这旧中却包含人间真情，充满人生况味，是旧的可爱，旧的完美。特别是本报专栏作家孔云一的《难忘一堂课》一文，行文朴实无华，叙事娓娓道来，形神俱备地勾画了扶掖青年学子，坚守人文立场的当代知识分子形象。这样的旧事应该常提，用心体会，方可解其中真味。我们欢迎更多的作者常提旧事，与读者分享生命中的感动。

　　副刊头条是《难忘的一堂课》，并配发了电脑合成的一幅人文知识分子画像，眉宇之间紧锁着罗丹的智慧与思想者的忧郁，兼具学者的深度与风度。标题做的粗黑饱满，英气逼人。文章图文并茂，占了足足大半个版面。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同期刊发的另外两篇文章，不仅篇幅短小，而且标题干瘦，叙述拖沓，内容浅薄，非常巧妙地衬托出本人文章的美学品位与思想境界。

　　《难忘的一堂课》在我们局掀起了轩然大波。这里我只能让您窥斑见豹，说说我们处里的情况。当日下午，小杨从收发室取回报纸，跌跌撞撞地冲出电梯，直奔吴处长办公室，语无伦次地报告了处长这个特大喜讯。处长看了，也是激动异常，立即指示小杨将报纸复印5份，处里同志人手一份。我们处里迅速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学习热。在这股热潮中，吴处长审时度势，及时召集同志们开会，组织大家集体学习，畅谈学习体会。鉴于处务会的诸多环节与上次的务虚会大同小异，为了节省时间，您可以看一看当天的会议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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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形成了以下认识：
　　一是通过学习，统一了思想。全处同志进一步提高了认识，增强了大局观念、学习观念与服务观念。
　　二是通过学习，同志们一致认为事业成败的关键是人才。要进一步关心人才、重视人才，积极为人才的成长创造宽松环境，为我处事业的发展夯实坚实的基础。
　　三是通过学习，要进一步增强了创新意识。全处同志一致表示，面对新形势新任务，要进一步开拓进取，努力创新工作思路，丰富工作载体，推动全处工作再上新台阶，再创新辉煌。
　　会议决定：
　　一是按照丁局长的指示，结合孔云一同志的文章，整理归纳我处思想务虚会的创新经验与成果，上报省局领导，争取在省局简报上刊出。

　　二是积极争取省城主流媒体的支持，以适当的方式集中展示务虚会的成果。
　　当晚小杨加班加点，抢时间，赶进度，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上报省局领导的经验材料。次日，处长又召集同志们对经验材料进行了讨论，对材料进行了进一步完善后，上报了分管领导孙局长，孙局长高度评价了我们处在新时代新形势下创新思想教育新路的精神，充分肯定了我处务虚会所取得的成果。孙局长在材料上批示：建议将这个创新经验在全系统推广，请丁局长审定。丁局长批示：同意孙局长意见。要好好总结这种务虚会的新形势，切实加强新形势下干部队伍的思想教育。小杨进一步提速提效，当天就将简报编印完毕，送往局印刷厂加急印刷。印刷厂不敢怠慢，组织人员利用午休时间将简报赶印了出来，下午一上班就送到了我们办公室。小杨很快将当期简报分发装进了信封，欲送传达室时，却突生变故，丁局长差人通知暂缓下发。

　　陡生的变故搞得我们处的同志们措手不及，个个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像一群犯了错的小学生，忐忑不安地等待老师的处罚。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分析来研究去，决定还是由吴处长面呈丁局长，如果因为工作做得不到位，也可承认错误，争取主动。作为一处之长，吴处长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悲壮地急奔丁局长办公室。回来时，吴处长紧锁的眉头舒展成了一朵白玉兰，他的笑容里似乎荡漾着一股兰花的幽香。大家看到处长的笑容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都焦急地等待处长揭开谜底。吴处长只说好事，好事，至于什么好事他卖了个关子，让同志们猜。

　　周调研说：简报可以下发了。
　　张调研说：简报得到了丁局长的高度肯定。
　　小杨说：丁局长一定表扬了我们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