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三点一刻的时候，他问我时间，我说你一直盯着时间还问我，他说怕手表出错了。我说：什么事这么重要，一定是美女约会，哪位美女能把我们小杨同志搞得神魂颠倒，真不简单。他说：兄弟我倒是想有美女惦记着，也可顺便逛逛月半弯，唉，可叹我命薄啊，没有这个福气呀！
　　我挨了一记闷棍，有苦说不出，一时语塞。好在时间已到了三点二十分，我便整理了一下材料，准备下楼去等吴处长。小杨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说：小孔，你是否陪吴处长外出办事。
　　我想到吴处长的谆谆告诫，便多长了个心眼，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反问小杨：你说呢？
　　小杨说：哦……
　　走下电梯，吴处长还没有到。思前想后，我才明白小杨下午坐立不安的原因。前几天，我好像是看到小杨研读过吴处长交给我的材料，吴处长也一定让他下午陪同考核，只是临时变了卦。小杨应该是预感到了什么，因为吴处长下午单独约见了我，小杨没有理由不担心受怕。在我没来处里之前，吴处长考察调研参观访问大都带着小杨，吴处长发言稿的起草工作也非小杨莫属。所以小杨不止一次对我说，机关里闲的闲，累的累，闲的人都冻感冒了，累的人累的要死。我初来乍到，想累还不够格，小杨说我介于闲人与非闲人之间，是准闲人，他自己理所当然就属于累人一类了。小杨抱怨说机关里最多只有五分之一的人在干活，他自己也想加入闲人的行列，可吴处长成天给他压担子，真是受不了。小杨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作证。我进机关大半年，小杨除了写材料，就是陪吴处长外出开会、考察，整天忙得团团转。小杨的忙还另有隐情，就是小杨非常谦虚、勤奋，机关里谁找他干事、帮忙，他都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小杨在机关里人缘很好，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公务员、优秀党员。我到机关以后，小杨就没有少帮助过我。小杨在办公室写材料的时候，总是很投入，几乎达到忘我的境界。他的这种工作热情有时就不自觉地感染了我，我便停止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加紧学习，随时准备减轻小杨的担子。小杨外出，办公室空了，我的心也跟着空荡荡的，不踏实，想小杨在外忙碌的内容，累人的滋味，不自觉地就放松了学习，从准闲人一下子就滑到了闲人的行列。眼下，小杨短暂地当了一回闲人，也就不用再羡慕我的清闲有福了。而我正整装待发，马上就要体验累人的酸甜苦辣了。


22.考察(下)

　　暂时让小杨歇歇吧，他太累了。我还是说说那天下午的考核情况吧。根据吴处长的安排，我们先到安源公司。到达目的地，就见门前彩旗飘飘，正门前搭起了一个高大的彩虹门，上方高高悬挂着一条横幅，上书热烈欢迎省人才先进单位考核领导小组领导莅临指导，彩虹门两侧漂浮着两个彩色的大气球，气球下各飘着鲜红的条幅，气氛非常的热烈。安源公司的老总、中层管理人员、技术骨干列队欢迎。一见到我们下车，老总快步迎了上来，对我们一行领导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亲临安源公司指导表示衷心的感谢，诚恳地请求我们吴处长批评指正。我们吴处长也表现出了应有的谦逊，指出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参观学习，顺便听取安源公司对我们行政执法部门的意见，更好地改进工作，搞好服务。

　　考核人除了我们处长和我，还有兄弟单位的一个陈处长和他手下的一个兵。陈处长和吴处长非常熟悉，见面后问寒问暖，像亲兄弟般亲热。
　　在安源公司管理层的前呼后拥下，我们一行寒喧着步入了会议室。
　　会议桌上摆上了鲜花、水果、香烟、茶水和公司用人制度等材料。
　　分宾主入座后，安源公司老总致了欢迎辞后，就请考核组领导作指示。吴处长与陈处长相互谦让着，谁也不肯先发言。推让了几下，吴处长不得已只好答谢了安源公司的周到安排，再一次表示了学习的态度。之后，正式进入考核程序。安源老总先做了公司总体人才状况的汇报，接着人力资源部经理结合幻灯片详细地演示了公司的用人制度、激励机制、人才结构、学历层次等情况，适时强调了公司发展过程中人才的重要性，最后归结到一点，企业要发展，人才是保障。然后人才代表现身说法，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如何由一名普通的大学生成长为公司的技术骨干，讲到最后人才代表可能是被自己感动了，竟然落了泪，同时也深深地感染了考核组成员，大家便热烈地鼓了掌。吴处长和陈处长分别作了总结发言，两人都强调指出此次人才先进单位评选是省委、省政府人才强省战略的重要举措，事关全省经济社会改革开放大局，具有重要的意义；对安源公司的人才兴企战略给予了充分肯定，认为其具备了人才先进单位的入选条件，回去后将原原本本地向人才先进单位领导小组汇报。最后，安源公司老总再次对考核小组的到来表示了真诚的感谢，说虽然在选人用人方面积累了一点经验，但还存在一些不足，一定要以后的工作中加以改进和完善。

　　考核顺利结束，我们就此告辞。安源老总非常热情地挽留我们吃个便饭，但被吴处长婉言谢绝了。安源公司上下一致挽留，说都安排好了，在确定挽留无望的情况下，盛赞考核小组工作作风正派，认真负责，高效务实，令人感动。吴处长说省政府号召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我们作为行政执法部门理应为企业搞好服务，尤其是像安源这样的高科技企业，更要服务好，服务好了，也就是为优化发展环境作了贡献。安源老总说有吴处长这样的好服务员，企业没有理由不做大做强。说话间，已经下了楼。安源公司的办公室人员早提着几个印有公司标志的纸袋在楼下恭候，见我们下来，微笑着欲将四个纸袋分别递给我和陈处长带的办事员。我不知道纸袋里究竟为何物，正犹豫着，不知该接还是不接，不经意中瞥见吴处长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刺向了纸袋，很快拔了回去，跟着脸色就变了。吴处长很严肃地对安源老总说：你不是给我们出难题吗。安源老总笑着说：吴处长，你想到了哪儿去了。为了配合这次人才先进单位评选，便于考核组更全面深入地了解安源公司的人才发展战略，我们准备了详细的资料和公司的宣传画册，请吴处长一定要多提宝贵意见。吴处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去，说：既然这样，我们就收下，回去好好学习学习。


23.蝴蝶隐入了花丛(上)

　　坐上车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吴处长说时间不早了，我和陈处长商量好了，联航公司今天去不成了，明天八点半去。然后他吩咐司长送他到第一食间大酒店，说晚上几个朋友聚会，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陪他一起去。第一食间是省城为数不多的五星级涉外宾馆，我当然想去开开眼界，但既然是吴处长朋友聚会，我是不好瞎掺和的，于是违心地拒绝了吴处长的的好意。吴处长说：也好，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的任务还很重。

　　司长小周在我上车的时候，眼睛就瞄上了我手里的纸袋，见只有两份，神情便有些落寞，没有了来时的幽默，一言不发地开车，开车的动作也随着大了起来，在两个十字路口红灯亮时都是急刹车。我想我们的处长一定也注意到了司长的情绪变化，司长再次刹车时，吴处长说：小孔，把袋里的资料拿出来看看。我取出被报纸裹得严实的资料，打开一看，除了安源公司的一份画册，还有一件梦特娇衬衫。就是胸前有一朵牡丹花的那种，小杨最喜爱的品牌。对于这个来自法国的服装品牌我是知道的，也多次想购买，都被昂贵的价格吓跑了，我老婆从地摊上给我买过几件，只是洗了几次就皱巴巴地褪了色。见到真的梦特娇近在咫尺，我虽然尽力掩饰内心的狂喜，但我的手很不争气地抖动了一下，把我出卖了，便恨自己不争气，没有定力。

　　吴处长见是梦特娇，说：这个安源公司，搞什么名堂，说是公司资料，却使出这般手段。当然，企业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次评上人才先进单位可以得到10万元奖金，还可以享受税收减免政策。只是做事欠考虑，来三个人却只安排了两份，不地道。司长最辛苦，风里来雨里去的，怎么就不考虑呢。这样吧，小周你拿一份，小孔带一份。吴处长一席话，车内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小周的脸色也生动了起来，他说：如今的企业精的很，知道哪些人对他有用，真是狗眼看人低。其实吧，也不在乎他送的那点小玩意，关键是心里憋屈的慌，同样是人，玩方向盘的就低人一等吗？真是不像话。还是吴处长关心我们，有吴处长这句话就够了，东西我是不能要的，人家是送给吴处长和小孔的。
　　吴处长说：小周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们驾驶班，就你小周最实在，讲义气，我们用车你是随叫随到，鞍前马后，热情服务。我不跟你客气，你还见外？
　　小周踌躇了一下，说：既然吴处长如此关心，我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
　　吴处长说：这就对了。